谁能想到这么一座普通的小岛上竟然还有这么精致的西餐店?
进出的人西装革履,库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普普通通的V领短衫,衣柜里穿了好多年但是舒服的兜帽外套。
不,其实他也是有品味的。不知道怎么解释,库赞挠了挠头,啊,如果是这种地方的话,会不会让她困扰呢。
可是现在再去买一套衣服,也太夸张了吧。
怀揣着自己也不明白的心绪,库赞脚步一转,去了隔壁的店铺。
……果然还是太夸张了。
看着走过来的女性,他头一次坐立难安。
对方还是穿着下午那套活泼靓丽的裙装,随着走近看清楚他的打扮,眉毛有些许的上挑。
在库赞觉得自己需要发动冰河世纪给自己降温的时候,她突然笑出来。
“果然,库赞先生穿起西服来最帅了。”
现在他是真的需要给自己降温了。
这一顿晚饭时间仿佛一瞬间就过去,在他反应过来后,两个人甚至已经走在长长的楼梯上,畅快地聊着什么。
他们的话题天南海北,一会聊到她不省心的弟弟们,一会是库赞喜欢喝的鸡尾酒,从她领地的大事小事,到最近世经报上的谣言。
“竟然说我的情人遍布伟大航路,摩根斯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无奈地和他抱怨这些流言蜚语,手臂散漫地在空中飞舞,像自由落地的花瓣。
“阿妮亚竟然还在报纸上说,总督的丈夫不必只有一个。真令人头疼。”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零碎的话题,在这个时候就不像一个游刃有余的政客或者野心勃勃的革命家了,而是无奈自己骑士添乱,于是向难得一见的友人倾诉自己苦恼的年轻女性。
这里的楼梯很长,她走在前面,库赞慢悠悠跟在身后,踩着她的影子一点点往上挪动,两边是葱密的树荫,身后依稀可见钟楼的刻度在一寸一寸向前。
库赞盯着她的步子,对方穿着复杂的漆皮高跟,套着中筒袜,要过去快十年,库赞从中将升职到大将又离开,对方的事业也步步高歌,心气从来没变过,喜欢的搭配也没变过。
还在船上的时候,所有的女仆都要穿着一模一样的服饰,她还带着隐藏面容的眼镜,但库赞就是可以从许多人的背影中认出她来。
“库赞先生,是我话太多了吗?”
听到这一句他才发现自己许久没有开口,对方站在高几阶的楼梯上,窘迫地欲言又止。
这个高度让他恰好正视她的脸,夹杂在昏黄的灯光下,似乎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含着泪。
那个时候库赞只觉得对方很狼狈,就像濒死的极地动物那样需要帮助,喂巧克力的时候一口一口也像小动物一样。
后来回想着又觉得是可爱得几乎心痒,让他不止一次梦见。
为什么今天总是想到过去呢,库赞想不明白,他一向是个懒散的人,但不代表他愚钝。他们并不是在那之后就再也不见了,相反海军和革命军总在许多场合遇见。
但他偏偏最记得那一艘船上的时间。
他看见对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心中突然一动。
“这是……?”
库赞曾经在时尚杂志上看见一条蓝灰色的洋裙,一时冲动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可以送的对象。最终也是留在手中,放在别墅的衣柜里吃灰。
那款杂志上的搭配就是这样一条项链,单层,设计师别出心裁地在上面系了一只跃动的星星。
她低头,“这个吗?”
柔软的手背抬起星星,“是我曾经在杂志上看见的,说起来当时本来还想着把一套搭配都买下来的,不过攒够钱后写信去问,店家却说裙子已经卖出去了。就只剩这一条项链。”
“不过我想,对方也一定很喜欢这条裙子才会买断吧……啊,现在想起来还是好可惜。”
“的确很喜欢。”库赞勾勒着她清丽的眉眼,低声念道。
“欸?什么?”
展露出的疑惑也是足够可爱的,库赞笑出声,觉得自己所有的疑虑到这里都已经分明,黄猿曾经说得对,他就是昏了头。
他干脆跨上台阶,低头靠在她耳边。
耳廓不安地动了一下,似乎害怕这样的近距离,库赞仗着自己的身型含笑俯身,仿佛要给一个用力的拥抱。
说到底,丰富的阅历让他足以游刃有余地应对所有事,他曾经站在权力和实力的顶峰,但依旧为自己即将吐露的话语忐忑而喜悦。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今天的餐厅里都是成双结对的男女。是什么节日吧,不过这一点并不重要,因为这一句话已经在他心中藏了许久。
背后的指针指向十二点,钟声悠扬地敲响,它不沉重,反而向着天上飞去。
“我在说,美丽的小姐,今晚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