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的气氛洋溢,街边几乎隔几米就能看到一群围着放烟花的人,沉汀禾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景色了,虞城禁烟火,这几年她很少看到烟花。
司机师傅看她带着行李箱目的地又是机场问道,“小姑娘回家过年啊?”
沉汀禾收回视线,顿了一下,点点头,又移开视线,不欲多谈。
临走时,司机师傅可能是看她情绪低落冲她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沉汀禾关车门的手一顿,眼底有些许波动,随后弯起嘴角,“您也新年快乐。”
第二天一早,陈然成就站到门前敲门,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开门。
眼底坠着浓浓的黑眼圈,他昨天想了很多,他不知道自己竟然给她带来这么多的烦恼。
等不来人,陈然成去前天准备要一张房卡,却被告知房间里的人把房卡交到前台走了,问他房间需不需要退房。
“什么时候走的?”本在大理石台面上弹钢琴的手指僵在空中,语气中带着慌乱。
“凌晨,大概两三点。”前台回忆。
“好,谢谢。”说着就往出走。
前台叫住他,“先生!您房间退吗。”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翻出手机,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沉汀禾的联系方式,那一瞬间无力感像他袭来。
昨天晚上她的话在耳边飘荡,她说,陈然成,我有时候觉得你对我很好,特别好,好到我都不敢相信这世界上除了我爸妈还会有人对我这样好。
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你离我好远,这种距离不是亲密就可以化解的,你可能觉得我作,我矫情,但你身份摆在那里,我就会感到恐惧和不安。
留学时她可以不考虑这一点,因为她还是学生,更何况异国他乡存在种种不确定性,但她现在不能不考虑。
与其每天提心吊胆等恶果萌芽,不如直接将恶果根除。
沉汀禾在遇到陈然成之前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
她爱她爸爸妈妈,因为那是和她生活几十年的亲人,是他们给予她生命,抚育她成长。
爱具体的人,而非抽象的人。
沉汀禾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做到。
她喜欢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喜欢那些说不上来却又迷得不行的瞬间。
绵密的,细腻的,毫无道理的感觉。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癖好。
她不认为那是不好的。她也知道抽象的人其实是不存在的,他只存在于自我意识中。
具体的人无情,暴力甚至于恶心,令人作呕,接受他是你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就像真正的爱是需要你为之付出的努力和牺牲的。
当时有一节课上,老师提到过乌克兰教育学家苏霍姆林斯基的一句话:爱全人类容易,爱一个很难。
那句话像一把箭,狠狠刺中了她。
清晨,伴着新年第一缕阳光,沉汀禾抵达虞城,补了会觉中午直接回了家。
老林和老沉不知道她今天回来,她昨天跟他们说她元旦和同学出去玩,门响声把他俩吓了一跳,看到是沉汀禾后,骂道,“这孩子,回来也不吱一声!”
沉汀禾心虚陪笑,手撑着鞋柜换拖鞋,“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么!”
“不是说不回来了,跟同学出去玩?”
“啊是,这不没订着机票。”沉汀禾打哈哈。
林雪玲把她扔在沙发上的羽绒服拿起来挂在衣架上,“想出去玩不知道提前订机票。”
沉汀禾吐了吐舌头。
“不过也没关系,回家,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不比外面饭店的差。”
强烈抑制的情绪突然崩溃,沉汀禾起身往卫生间走,边走边从喉咙挤出声音,“嗯。”
关上卫生间门,沉汀禾长舒一口气。门外传来林母的念叨声,看你闺女回来的时间,也不知道她吃没吃午饭。
老沉浑厚的声音穿破门墙,“闺女,吃中午没有,给你煮碗面条?”
沉汀禾清了清嗓子回道,“吃了。”
眼眶有些红,对着镜子洗了把脸,指腹压了压眼角,等情绪缓和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