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雅岑被男人吓唬了,一瞬间心悸,不知道是怕的还是怎样。他揉揉鼻子,耸肩道:「算啦。」他其实是有意试探,对方应该也不是会乘虚而入的人,不然大哥不会同意他留下来吧?
是夜,郑雅岑一个人在床上睡成大字型,霍明棠也闭目养,却难以熟睡。隔天清早霍明棠准备好早餐,郑雅岑洗完脸出来,两人隔着中岛台坐下用餐。
郑雅岑好心强,问个不停,关于自己如何失忆,还有霍哥身上的伤,以及他在t市的生活。霍明棠早就跟郑尚海套好讲法,敷衍他说失忆了因为在家摔倒撞了脑袋,至于自己的伤则是拍戏工作的意外事故。
郑雅岑果然也问了自己被前东家解约的情况,霍明棠说:「你窜红速度快,有人眼红你,屡屡设陷阱或捏造谣言爆黑料。公司觉得未达预期发展,就跟你解约了。不过我已经介绍你到新的经纪公司,我也会去同一间公司,我们可以一起工作。」
「听起来你好厉害,都安排好啦?」
霍明棠苦笑:「嗯。因为我……是股东之一,有人脉也比较方便。到时我也是你的专属经纪人。」不论郑雅岑问什么他都已拟好预想的回答,总之要先避开任何会刺激到郑雅岑的消息。他不打算放弃,这人忘一次他就重追一次,忘两次重追两次,直到他耗尽心力为止。
郑雅岑睁大眼盯着对面男人,把嘴里的食物嚥下,讶道:「哇,霍哥,我第一次知道有人公器私用都这么光明正大。我们是情侣,你是娱乐公司老闆,不仅要签我还要当我经纪人,人家不会误会你是在包养我吧?」
「不是包养。」霍明棠笑叹:「我们是情侣。」
***
公寓客厅,郑雅岑戴vr眼镜握着手把玩游戏,浅色长发扎成高马尾在后脑晃来晃去,他一听见霍哥回来的动静就停下来,摘了vr镜看向门口。霍明棠着一身铁灰色西装进屋,提着黑色公事包取出笔电和一份合约说:「今天去拿了打好的合约,你看看内容,要是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签了。」
郑雅岑点头,搁下游戏过来拿合约,霍明棠瞥了眼那副游戏眼镜说:「别玩太久,对眼睛不好。」
郑雅岑抿嘴訕笑,总觉得好像又多了一个哥哥。这几天相处下来的感觉还算自在,霍明棠对他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只差没帮他刷牙洗澡盖被子那样夸张了,彷彿他是废人一样。情侣间会做的事一概没有,连牵手都没牵过,这让他很纳闷,不过私下的霍明棠跟对外的形象果然不太一样,是个光看脸都觉得禁欲的男人,不笑的时候更是如此,甚至他觉得这人很阴鬱。
霍明棠打开笔电继续忙,自从徐珍禎猝逝之后,她的后事和相关事务都由郑尚海和他处理,忙不过来就叫吕秘书去办。现在他想尽早把郑雅岑的经纪约拿到手,一方面也是担心将来郑尚海若把人接走,他也能留个理由和郑雅岑往来。
郑尚海则由于记者会上曝光的缘故,被肉搜了一阵子,电台节目收到海量粉丝信,但本人心境不受影响,维持一贯的低调态度过日子。后来又有自称郑雅岑的同学或打工同事拿照片爆料,指称郑雅岑过去长得其貌不扬,但这些消息很快就被其他艺人的新闻盖过,一些大明星忽然换东家,以及先前j台筹拍的连续剧爆出原着抄袭的争议而有官司纠纷。有人喜,有人忧,有女艺人出柜,新恋情获粉丝祝福,也有明星夫妻被爆各有婚外情,一时间娱乐圈变得很不平静,郑雅岑那些事反而就少人关注了,而这其中不乏霍明棠的操弄。
郑雅岑考虑要签约的是飞星这间老牌娱乐公司,这公司由于一些资金和世代交替的问题而转售给霍明棠。霍明棠仗着万艺影业及自己的资源将其买下,人事调动仅换走一批管理阶层,其馀员工保留,不仅如此更将从前待过的两间公司挖走不少人才,其中包括程昭寧及及手下艺人,班恩也在其列。这阵子霍明棠算是忙着让这老牌公司脱胎换骨,高宽恆就算将来察觉这一切都与他有关,也拿他没輒。
郑雅岑仔细看过合约,他问:「霍哥,你真的要签我进公司?我可以吗?之前我也看了自己一些作品,演戏普通,唱歌跳舞也普通,只靠着这张脸,可是整型的事也被爆料,我这样的艺人还能要啊?」
「那就看公司怎样经营跟包装你的新形象了。」霍明棠按着滑鼠,挪眼看他微笑道:「不必担心,你想发展哪个领域,告诉我,我帮你想。」
郑雅岑拿着合约迎视他,想了下回答:「跟你一样吧。我想像你一样。」
霍明棠莫名被他无辜而单纯的目光触动,一手握拳抵在唇前,垂眸藏起波荡的情绪问话:「跟我一样?什么意思?」
郑雅岑想得简单,他笑容天真道:「就感觉低调秘,演戏唱歌都很随兴的样子,好像有空就出没,没空就不见。我也不知道怎么讲,我知道你演过很多戏,但都是配角或反派,也知道你后来替人写很多词曲,但给我的感觉是你不为赚钱,只是随兴而为。我现在很缺钱,但我想以你当目标,你觉得怎样?虽然我脸是整的,可是现在当明星整型的比例也很高吧?我自己就不在意了,网路上讲什么我也懒得看。」
青年说得多了,自己绕到歪题,訕笑道:「总之我真的很欣赏你,拿你当目标,会不会觉得被我冒犯啊?」
「不会。」霍明棠望着他,忍不住伸长了手摸他头,目光深情温柔。
郑雅岑自觉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摸头是挺怪的事,但气氛愜意自然,他非但不尷尬反而还有点害羞。这不是前辈对晚辈的疼惜,不是大哥对小弟的宠爱,而是有些曖昧的气氛。
霍明棠收手坐回沙发,郑雅岑从懒人骨头站起来凑近他,弯腰询问:「我们真的是情侣?」
「是啊。但你没有记忆,我不想勉强你接受什么。」
郑雅岑坐到他身边目不转睛盯着瞧,片刻后思考道:「其实我是因为你才留下来的。虽然我哥在电话里叫我不用勉强自己,他说忘记的记忆大概也不是多开心,但我自己认为不是这样,没有谁的日子单纯只有快乐,肯定也会有烦恼。但我肯定在我烦恼困扰的时候,有人陪在我身边,我的亲人朋友和情人,可是我竟然把这些都忘了……没想到我是这样软弱爱逃避的人,而且我跟你还是情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霍明棠心平气和聆听他讲话,顺势反问:「意味什么?」
「意味着你无预警被我拋弃跟伤害啊。我怎么能这样对你,如果我们在交往,但我却将你忘了,你不是很惨?可是我最纳闷的是你怎么有办法这么平静的继续跟我生活、面对我这种失忆状态?我回到好几年前,你为了我也被迫留在原地等我,怎么能这样……」
讲到这里,郑雅岑噤声,他被霍明棠面无表情掉泪的样子吓呆,手足无措,慌忙得徒手帮他把眼泪抹掉:「抱歉啊霍哥,我不是故意惹你难过,我、噯,对不起。」
霍明棠握住他手腕,自己抹乾泪痕微笑道:「没关係。」他哭不是因为难受,而是因为感动,郑雅岑说自己是为他而留下来,不管是同情、责任心还是什么理由,他都求之不得。
郑雅岑看霍哥一脸平静无波,彷彿刚才掉泪是错觉,但这男人哭的样子对他来说还是造成不小的衝击。印象里就算是演戏,霍哥都不曾哭过,顶多眼眶泛泪。他除了心疼霍哥之外,心里也有悸动,脸越来越热,怪的生理反应和波荡的情绪停都停不下来。
「我、我可不可以亲你?」郑雅岑说完急忙强调:「不亲嘴也没关係,亲脸就好。我、我想试看看这样能不能想起什么……」他话语含糊曖昧,自己羞耻得压低脑袋。
「好。」
「嗯?」他抬头看,霍哥还是那张脸,这是答应了?那声好不是错觉?就在他狐疑的时候,霍明棠往前倾,优雅徐缓在他唇上印了一吻,吻触很软、很轻,浅尝即止。
郑雅岑先是呆滞瞠目,然后倏地起身跑回自己房间。霍明棠难掩失落,黯然淡笑:「慢慢来吧。」他愿意等的。
逃回房里的郑雅岑摀着胸口长吐一口气,轻声喃喃:「怎么搞的啊。」
他蹙眉是因为不习惯自己这样强烈的情绪起伏。被霍哥亲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掉进咖啡里的方糖,又甜又苦又涩,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自己应该很喜欢霍明棠吧,否则为什么这样渴望恢復记忆?只不过他不认为自己失忆的原因单纯是撞了脑袋加上事业遭遇低潮的关係。
之后郑雅岑签了那份经纪约加入霍明棠的公司,霍明棠一人身兼多职,既是老闆,也是艺人,更是郑雅岑新的经纪人兼褓姆。郑雅岑换了新东家,飞星为此办了记者会,卫导演也在自己的社群页面上表示电影试镜不会因为那点小事换角,所有角色都是一时之选。
只不过记者媒体还是不会轻易放弃跟拍郑雅岑他们,霍明棠希望他尽量别乱跑,若有安排课程就由霍明棠亲自接送。郑雅岑过上了公司、公寓两点一线的日子,不过他并不无聊,这几年买的游戏片对他而言跟新的一样,又重玩了一遍。再者网路线等于他的生命线,只要不断网,他就能窝在家很久不出门,霍明棠三餐餵食,知其冷暖,呵护周到,把人顾得滴水不漏,就连班恩按门铃想关心一下郑活宝都没能讲超过十句话。
那次班恩买了许多进口零食,说是去海外工作时带回来的伴手礼,郑雅岑开门认得这人,霍哥给他讲过这个人是当红一线演员,这回卫导的电影也有班恩担任的角色,而且他们还是朋友。霍哥说失忆的事不要让太多人知晓,不过班恩勉强算自己人,因此也知情,所以他和班恩打了声招呼,班恩问他说:「你真的不记得我啦?」
郑雅岑歪头面露疑惑的动作宛如雀鸟,他苦笑:「老实讲,真不记得了。但我觉得你面熟。」
「哈哈,因为我最近代言的广告多吧。」班恩大笑,把伴手礼塞给他之后小声问:「棠哥在厨房?那我就不进去坐了,顺便问你,你真的是整型吗?其实你跟你哥挺像的,你哥不会也是整的吧?」
郑雅岑昂首保证:「我哥当然不是整的,他天生就那么帅。不过我肯定是整的,我要是天生就长这样也不会丑到念书时被霸凌啊。」
班恩闻言了然:「这样啊。怪不得你先前好像讲过,原来那时就说漏嘴,哈哈。不要紧啦,我们还是好朋友。」
当下霍明棠就像护幼的大人一样默默现身,班恩本能的绷紧精朝屋里喊了声老闆好,摸摸鼻子溜回家。不知为何,班恩直觉霍明棠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只不过这种危险不是普通犯罪类型,而是某方面给人一种压迫感或威胁性。班恩虽然和郑雅岑一样少根筋,做事凭直觉,但他们这类人的直觉偶尔很敏锐。他知道霍明棠这类型的人平常不发作,一发作就不得了,而郑雅岑就是霍明棠的开关。
班恩回自家公寓,双手插腰哼气,歪着脑袋自言自语:「我想到他们像什么了,棠哥站在他身后那姿态就像龙守着自己宝藏一样嘛。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