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我的哀求,爸爸只是伸手抹掉我刚落下的眼泪,说出一句我在当下,不是那么瞭解的一句话:「爸爸已经没有能力再保护你了。」
事到如今,我才明白爸爸说的「没办法再保护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当时他的身体,恐怕要透过器官移植,才能勉强维持他的生命。我是他的女儿,他的血亲,最能将器官移植给他的人。他不愿接受,但在吴禹諍的偏执操控下,十六岁的我怎么可能逃得过?病重的他,又有什么办法能保护我?所以……所以,他把我送出国,送到唯一能和吴禹諍抗衡的吴净身边。
并不是要我照顾吴净,是要吴净保护我。吴净,代替我爸爸,无声地保护我,保护了十年。
想到这里,我坐在从疗养院回家的车上,哭得泣不成声。彷彿整个人都要掏空似的,只觉得自己好累、好累,累到不想再面对这样混沌的世界。
「汪。」
我听见这一声「汪」,莫名其妙地停下眼泪,转过头看向表情不太自然的吴净。
吴净同样看向我,做足了心理准备仍是尷尬地朝我挥手:「蓉蓉好,我是小狗阿净,请问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其实我早知道,他一开始是喊我「绒绒」,而非「蓉蓉」。会接纳我这个包袱,仅是将我视为能藏在家中的宠物。可我不埋怨他,反而有那么一点庆幸。
被迫远渡重洋来到美国,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我好像真的是一隻被人遗弃的小狗,辗转到了新的家庭。
每天都感到徬徨、无助和焦虑,想着该如何讨好吴净。但他总是很沉默,没有热烈欢迎,也没有严厉苛责,静静的给予彼此一段适应的缓衝期。
在二十岁的冬天,第一次听见他喊我「绒绒」的那一刻,松了好大一口气。我知道,花费四年的时光,我终于在吴净的身边,寻觅到了一个家。
一个永远,都不会腐朽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