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什么天王老子黑白无常,也得先让二哥抢了才能放人!”
张二扯着嘴角一笑,将裹着文书的包袱扔到小弟怀里,他知道这文书今日不会属于他,但他总不会一辈子做张二的。
早晚有一天,他会成为张大哥,张老大,张青天大老爷。
“走!砍人去!”
张二没能爬上马。
就在他一条腿跨上骏马的瞬间,一柄长枪疾驰而来,穿透了他的腹腔。
正和他方才穿透女人身体的长刀在同一个位置。
张二从马上跌下来,眼前是湛蓝的天。
一小会儿的喧闹后,女子笑颜出现在他眼前,比方才死在他刀下的女子更美。
这让他正在变冷的身体又缓缓回暖了一些。
女子从他腹腔处拔出长枪,用他熟悉无比的动作将血迹在他身上的皮毛上擦干净。
那是代表他在山里地位的独一无二的白狐狸皮。
他一直嫌这白皮毛晦气,更喜欢大哥那件火红色的。
此刻染了血,雪白衬着暗红。
是很美的颜色。
张二身体更冷了些,视线模糊,只留下一点点听觉。
最后的时刻,他恍惚听见女子说:
“快来瞧这是什么!莫文鸢,我把梁州城送给你,可好?”
·
梁州城县衙
这日正是清晨,按理说县衙里该人满为患,哪怕闲职也得露面点卯,然而此时整个县衙都空空荡荡,四处柜子桌椅翻倒一片狼藉,位子上坐的一半人都没有。
“文书,咱们现在怎么办?”
方文水接连叹气。
他也想知道该怎么办啊!
上一任县令大肆敛财,五年的功夫把好好一个梁州弄得民不聊生,听说上头换了州府兴许要严查,他就跑了!
下一任县令迟迟不到任,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他们这群文书主簿。
倘若没有县令的县衙勉强还能运转,可经过昨日山匪闯入县衙这一通闹事后,维护治安的府军又被杀跑了一大半。
小吏们并非科举出身,给县太爷干活不过是养家糊口,若是连安全都成问题,办事的时候时刻当心掉被山匪砍脑袋,谁还肯到县衙报道?
一夜之间,县衙空了。
打砸坏的东西房子要修葺,死伤人的家属要安抚,府库里一枚铜板都没有,外头还聚着大批被山匪吓到来衙门看究竟的百姓!
“文书,梁山寨的张老大说他弟弟死得冤枉,不会善罢甘休……”
方文水头都要炸了!
“他善不善罢甘休同咱们有什么关系!人不是咱们杀的,他倒把气在咱们身上撒尽了,有种去找县令去州府衙门报官啊!我倒看他敢不敢!”
“这也是,那张老二据说很有些不干不净的床帏嗜好……让人私下里弄死了也说不定,实在不干咱们衙门什么事,不过,说到县令……”
方文水暴躁如牛:“有话痛快说!”
“噢,我也是方才听百姓传的,说是县令进城了……”
方文水瞪起眼,耳朵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
是他的错觉吗?还是他幻想成了真?
怎么仿佛听到有人说县令进城,甚至听到了喝道和鼓乐声?
不,不是错觉!
方文水推开小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县衙门口,更清晰地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响。
“县——令——上——任!”
当看到长长的队伍出现在街口时,方文水两眼充满了泪水。
他一向不信鬼。
但是老天保佑,赐给他一个能办实事能收拾烂摊子的青天大老爷吧!
马车缓缓驶进,方文水心跳如鼓,率领着县衙残存的小吏跪下迎接。
车帘一掀,方文水差点儿没撅过去。
他没看错吧?
那是……棺材?
新县令还没上任,就死了?!
方文水眼前发黑,一头朝前栽倒,在额头磕在黄泥路磕个鼻青脸肿的前一刻被人扶了起来。
“本候来晚了,先生莫要多礼。”
这声音,这模样,倒是个下巴还没长毛的年轻人,身旁还跟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本候?什么候?侯爷跑到梁州来做什么?
而且他怎么记得新县令是阳谷县调任的老县令,年岁已有六十了?
方文水头晕目眩被扶进县衙厅堂,看那年轻人拿出官印文书。
“本候原本扶灵去安平,谁料途中接到父皇口谕,说梁州遭了匪灾,新的县令上任途中遇袭身亡。父皇无奈,只好命本候转道梁州,暂时接手梁州事务,直至州府派人过来。”
方文水仍是一头雾水。
“侯爷是……”
“定国侯莫文渊。”
“那……侯爷和陛下是……”
莫文鸢瞄了一眼四处乱看的朱暄,淡淡一笑。
“本候是昭阳公主驸马,和陛下是翁婿,自然称父皇。”
方文水细细看了官印和文书。
官印倒是真的,可文书更像是矫制,上头没有州府或者吏部的印,只有一枚小印,瞧字样像是昭阳公主私印。
昭阳公主监国,梁州城即便在山疙瘩里也是有所听闻的,到任文书上有公主私印也算合理,可为何没有吏部的印?
方文水看了又看,仍是不敢全信。
刚要张嘴,就听那定国侯轻轻一笑,道:
“对了,好教你们知道,本候来的路上遇到梁山寨的张老二,听闻他正是杀死县令的罪魁祸首,便自作主张将他杀了。”
方文水这才意识到,同这位定国侯一起到的,还有几百全副武装的兵士。
只听咣当一声闷响,一个人头被丢到县衙门前,正是死不瞑目的张老二。
方文水咽了咽口水。
“侯爷,不,县令大人,里头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