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给我小心一点,否则当心脑袋不保。」我平静地说出心里的推测。
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你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可怕的东西啊!这怎么感觉很像皇帝会说的话?放心吧!我们帮主虽然和我们一样逼不得已杀过很多人,不过绝对是个好人的!」
我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你又知道了?难道她脸上写着「我是好人」四个大字?连我都不敢说自己是好人了,你居然还说得出一个杀手组织帮主是好人这种话,实在了不起!另外,不巧小女子我,还真当过一段时间的皇帝……
「你说帮主是好人,怎么说?」她都用那么期盼的眼望着我了,我再不开口问岂不是太没良心?
她立刻情激动地替我「解惑」,因为是谈论别人的八卦所以音量自动压低了些。「我也是听说的,据说有次帮主出任务时,发现要追杀的对象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当下转身就离去了。你说,这不就是表示帮主宅心仁厚、于心不忍不愿多造杀孽吗?」
我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说:「我怎么觉得,帮主是因为判定那人没救了,早晚都得死,所以懒得多此一举拔剑……」
我一如预料地被她瞪了一眼,因为我把她偶像的「宅心仁厚」曲解为「因为懒」。
在她发难之前,我赶紧转移了话题。「不说帮主了,说说副帮主吧!她……是不是还没成亲啊?」
我实在很难想像谁有勇气娶了緋寒樱这尊冰雕回家摆着,每天看着都觉得冷。
她脸色缓了下来,点了点头。「那是当然。虽然木兰帮成员可成亲生子,但那样就得退帮,以免出任务时有牵掛。也有像你这种丈夫死后才入帮的,不过帮主跟副帮主确实都尚未成亲。」
「等等……你说,帮主也还没成亲?」我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是呀。」她理所当然地回答。「我还记得你上次问我帮主有没有二十多岁的孩子呢!真是太离谱了!」
我没有半点被她嘲笑的不悦,只是低着头逕自陷入沉思。
如果慕容桑榆没有成亲,那么禹湮从是哪里来的?未婚生子?嗯,不是不可能,但似乎有点太前卫了,这里可是保守的古代……
好吧,总结慕容桑榆的视觉年龄和尚未嫁人的事实,慕容桑榆与禹湮的身世关係之谜,起码可以剔除掉一种可能性──
慕容桑榆不是禹湮他娘。
我再次回到宫中时,全宝恩还没起寝。
我一边和其他「三阿」宫女们准备公主的洗漱用具,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今日的酒席……夜王殿下会来吗?」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不同于上次的洗尘宴会,今日全棠只邀请禹湮一人共用午膳,算是比较小型简易的酒席,当然,少不了全宝恩。
对于全宝恩来说,这是相亲大会;对于禹湮来说……我想应该是鸿门宴吧!
虽然禹湮好几次都差点把我给活活气死,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同情了他一下。将军大人,您……要坚强啊!
「夜王殿下今日似乎有场重要的会面,因此没能入宫。」阿莲回答。
呼……好险!我在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
之前住在夜王府的时候,我知道全夜上朝入宫时偶尔会去看看全宝恩,毕竟他们兄妹感情算是很不错的。我进宫后这些天始终惴惴不安,想着会不会碰上全夜,所幸到今日为止,我只有在那天宴会上见过他。
我本来还担心今天全棠会不会也把全夜叫来,美其名曰「家聚」,实则和全夜一起对禹湮施压,「逼娶」全宝恩,我无法确定到时再说肚子疼还有没有用。
至于全棠嘛……那就完全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根本不知道我是女的,也没见过我如今这张脸。
想着想着,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怪……阿花,夜王殿下不来,你怎么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阿菊凑近我,怀疑地扬起了眉毛。
「呵呵,是你看错了吧!」我乾笑着捧着脸盆后退几步。不好,一时忍不住得意忘形!兰漪,你现在可是个特务啊!特务的条件之一是什么?是喜怒不形于色!看看我们伟大的慕容帮主,那才叫喜怒不形于色的最高境界,看得出她在想什么的只有而已!(因为她戴着面具……)
「唉,我们可是为此惋惜了好久!」阿槿边说边叠着毛巾。「最近夜王殿下都不怎么到茱宝殿来,本来还想说可以藉着这次机会见到他呢……」
阿莲跟阿菊连连点头附和。
「你们都那么喜欢全……呃,夜王殿下啊?」我暗自捏了把冷汗。刚才说得太顺口,忘了现在自己不过是个宫女,差点就要喊出他的全名。
「难道你不喜欢吗?」她们一致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盯着我。
「呃,喜欢……当然喜欢嘛!」我继续乾笑。我怎么就忘了全夜是「天仙夜王」、全天罗国上下女性(也许还有男性)同胞的超级偶像,这皇宫里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夜王殿下怎么至今还没娶妃啊!虽然他娶妃会让我们心碎,但总是该成家立业的啊!」阿槿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后,才压低声音凑近我们说道:「你们说,殿下会不会是有隐疾?」
「噗!」
「阿花,你笑什么?」她们再次齐齐望向我。
「我……我只是觉得应该不是这样……」对不起,我尽力了,但实在忍不住。全夜啊!你再不成亲大家真的要开始怀疑你有「问题」了……
「这你怎么能确定?」阿槿不服气地继续说。「隐疾若是看得出来,那就不叫隐疾了。」
「是呀是呀!」其他人也深有同感地点着头。听她这么一说,我好像也不能完全确定全夜是不是真的没有那方面隐疾了,三人成虎的力量实在太可怕……
「不过你们还记不记得今年丰年祭,夜王殿下的舞是和一名戴面具的女子一起跳的?」阿莲忽地转了话题,听得我背脊一阵发凉。不会吧……怎么又扯上我了?
「当然记得啊!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居然能跟夜王殿下共舞!」拜託,你以为我愿意吗?
「难道是哪家的闺秀?李宰相的二千金?还是张尚书的么女?」不好意思,俺只是个在青楼教舞的大婶……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却从头到尾戴着面具不让人见到长相,该不会是长得太丑、不敢示人吧?」妹妹,说话小心点,姐姐我虽然不是绝顶美人,但也跟「丑」这个字扯不上边好吗?
「她要是夜王妃就算了,凭什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可以和夜王殿下这般近距离接触?」
「对嘛!凭什么?夜王殿下是大家的!」
「要是明年丰年祭她再出现,我们就……」
「绝对不会!」我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她们齐刷刷向我投来质疑的目光。「阿花,你又知道了?」
废话!我是本人,能不知道吗?可是我要怎么跟她们解释?哎哎,一时衝动又忍不住自找麻烦了……
「你们想想,今年正好是第一百届丰年祭,才会变换花样换成双人舞。同样的戏码每年都演,那多么无趣!」我说得极度诚恳客观,她们点点头,似乎也觉得有道理。我放下心来,一时脑袋抽风竟又补了一句:「依我看,真要弄些变化,说不定会变成『三人舞』!」
她们瞬间如同炸药被点上燃信般,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吓得我连退三步。「一个女人就够让人恼火了,还又加上一个?绝不允许这般天理不容的事情发生在这世上!绝不原谅那两个杀千刀的女人!」
我抱紧手上的脸盆,哆嗦着道歉。「对……对不起!」
「阿花,你的身子好些了吗?」全宝恩用早膳时,我正忙着为她布菜,她吃到一半时忽地问道,声音中还因为残存的睡意带着点迷糊,就像黏呼呼的糯米糰子。
就会主动关心下人们这点来看,全宝恩不可否认地是个好主子。
我不禁莞尔。「谢公主关心,奴婢歇息一宿之后已经好多了。」昨晚我溜出宫参加木兰帮会议的藉口依旧是:肚子疼。
「你怎么老是肚子疼啊?该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你才得了不治之症!你们全家都得不治之症……不好,这样连全棠跟全夜都一起骂到了……
我努力维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奴婢不过是天生肠胃比较脆弱罢了,只有时候需要常常往茅厕跑,大抵来说不碍事的。」
她理解地点点头,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同情。「知道了,以后你想去茅厕就儘管去,别强忍着,我知道那东西是不受控制的,万一一时忍不住泻了出来……」
「公主,现在正在用早膳呢!这话题似乎有些不妥当。」阿莲憋着笑轻声打断全宝恩的话。
既然要用悲悯的眼看着我,就不要在那里狂抖肩膀!我偷偷瞪了其他「三阿」宫女一眼,深吸一口气,僵硬地朝全宝恩一福。「奴婢……谢公主恩典!」
我怎么觉得每次跟全宝恩说话,自己都会变成智障……
不知道是不是受「拉肚子」话题的影响,全宝恩粥喝了没几口后,便意兴阑珊地放下了碗筷。
「早膳不合公主胃口吗?」阿槿见状上前关心地问道。
全宝恩摇了摇头。「怎么办?我好紧张啊!不知道湮哥哥会不会来和我共进午膳……」
我柔声安慰她。「将军大人一定会来的。」身为国王的全棠叫他来,他区区一介将军能不来吗?不过这么残酷的现实,全宝恩还是不知道的好。
她闻言脸色稍霽。「是吗?那太好了……」她的「太好」没维持多久,又颓然地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湮哥哥到底喜不喜欢我?」
「公主有问过将军吗?」我假装思考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问道。虽然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她一定问过,我也的确从禹湮那里确认过了。
「有啊。」
「那……将军怎么说?」
「我问他能不能叫他『湮哥哥』,又问他喜不喜欢我的舞,还说要天天跳给他……」
「那个,公主。」我忍不住打断她。这些台词就不必重复了,我熟悉得很。「奴婢问的是将军的回答。」
「他……他说……」全宝恩垂下头,娇羞地绞着手指。
想到禹湮那傢伙开口没几句好话,我便有些好他会如何「语不惊人死不休」。眼角馀光扫到当时宴会在场的其他宫女们,只见她们各个面面相覷,脸上的表情微妙无比,于是我又更加地好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不喜欢我,不想娶我,更不想嫁给我。」
我的额头上顿时冒出无数条黑线。禹湮小朋友真是不知道「委婉」为何物……
不过全宝恩也真是个葩,人家都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她了,她还有啥好纠结的?
她微微蹙起两道好看的秀眉。「当初我听到他这么说,简直难过得快要死掉了!后来……」
「后来?」我接着她的话问道,感觉那个「后来」才是关键。
「后来,阿莲她们告诉我,湮哥哥这么说或许有他的用意。我仔细一想,确实很有道理!」
直觉告诉我那绝对不会是什么有道理的东西,但全宝恩用热切的目光那样巴巴地望着我,就等着我问她禹湮的目的是什么,我也只好硬着头皮问了:「那么……将军的用意是什么呢?」
「欲、擒、故、纵!」说完,全宝恩还得意洋洋地扬了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