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该死的好心却驱使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最后我停留在一棵杨柳后面,偷窥。
前方不远处的柳树下有两个人,一个似乎身着太监的衣服,另一个人背对着我,身形很挺拔,看他的衣着倒像是个贵族。这宫中除了皇帝之外,怎么会有其他贵族男人?
因为不敢靠得太近,所以他们的谈话内容我只能听到片段,而且还不是很清楚。
「……王爷……怎么办……」
「……你好自为之……」
什么嘛!到底在说些什么?就不能说得大声一点让我这个偷听者有些成就感吗?他们似乎提到了「王爷」二字,是在谈我兄弟们的事?
我又往前靠近些,想要看清那两人的面容。透过月光,我隐约可以看到那穿着太监服之人的脸。
不对,这人怎么有些眼熟?虽然天色太暗看得不太清楚,但他似乎……好像……彷彿……肯定就是张学禄!
张学禄!
我因过度吃惊,竟不小心惊呼出声。
「什么人?」背对着我的贵族男子一听见声音,立刻警戒地转过身。我还来不及躲藏,他已经杀气腾腾来到我的面前。
果然,该发生的就是会发生……
「皇兄?」他惊诧地看着我,原先的杀气瞬间解除了。
他称我为皇兄,表示他是凤湘翊的弟弟之一。我已经见过寧乐王了,那么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只有一个可能性。
「湘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尷尬地笑笑。偷偷瞄了一眼他身后,哪里还有张学禄的踪影?
「昨日才抵达王都,恰好皇兄不在宫中未能即刻向皇兄请安。」他的声音很是温润,像一杯新沏温度恰到好处的乌龙,然而其中却带着一丝戒备。「皇兄何时过来的?」
是要试探我听到多少内容吧?老实跟你说,我什么重要的资讯都没听到……「没有多久。朕睡不着便独自在宫中走走,没想到走到了此处遇见你。你一个人?」我明知故问。
「是。」好样的!说谎说得这样面不改色!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宫中?」
「淑太妃娘娘傍晚传了臣弟一同用晚膳,之后和娘娘聊了些旅行时的趣事一时忘了时间,娘娘便留臣弟今夜在宫里歇宿。本应立即婉拒,却因贪恋这柳苑的月色坏了宫规,还请皇兄恕罪。」
贪恋月色?这什么烂理由!他是把我当白痴敷衍吗?可不争气的我,看到他的脸却又生不起气来。
是基因问题吗?怎么凤湘翊一家都出美男?
月光恍若银粉撒在他的身上,使我得以看清楚他的样貌。如果说凤湘翊「如画」,这男人就是「如诗」了!
他身穿一袭竹绿色罗袍,墨黑的长发用青色丝带扎住。发带与乌丝在晚风下交缠共舞,与身后飞扬的柳条构成一个绝美的画面。
他的身上散发着书生的儒雅气质,但一对剑眉让他没有了书生的柔弱。至于长相,大概可以用高雅俊逸来形容──他就像是个隐居于山林的文人雅士。
这样一个清雅之人,和他的王爷身分很不搭,也和他刚刚的杀气很不搭。
「跟朕谈什么规矩?想在宫里住多久都行,又不是别人,是朕的弟弟啊!」噁!皇宫住久了人也变得官腔了……
他淡淡一笑。「让臣弟送皇兄回寝殿吧。」
「嗯。」
和他并肩走着,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竹叶香气,不时鑽进我的鼻子,闻起来十分舒服。不过这香味有些特殊,应该不是普通品种的竹子……
「云贤王府里可有种竹?」我随意问道。
他愣了一下,随后扬起一个微笑。他似乎是个爱笑的男子。「臣弟府里种竹已多年,这还是皇兄第一次问臣弟这个问题。」
什么?原来凤湘翊对这个弟弟一点也不关心!他到底想怎样?非要搞到眾叛亲离才甘心?
「以前就这么猜想,只是刚好想到提起罢了。」我竟不知不觉帮凤湘翊维护起人际关係。借用他的身体,我也算付了够多租金吧!
他微笑着看我,目光深沉。「此趟回来,觉得皇兄和之前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我的声音有些心虚,该不会被他察觉什么了吧?
「皇兄似乎比以前更加开朗了。」
「是吗?」我在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大事!
「这样的皇兄比较有魅力,皇兄不这么认为吗?」温柔的嗓音彷彿能渗进我的骨髓,害得我脑袋晕呼呼的……
有魅力……被一个年轻帅哥这么称讚,心里不免有些飘飘然!不过我现在的身分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他老兄,他对我说这话好像有点怪怪的……
我赶紧乾咳几声试图化解尷尬。「有魅力又有何用?还不如在朝堂上有魄力来的实在。」这是实话!处在一个都是女人(和……太监)的宫里,我要魅力做什么?
「臣弟听说这些日子皇兄开始亲政了。」他双手负在身后,脚步还是一样的不疾不徐。这句话,是出自于一位兄弟的关心,还是一位王爷的试探?
「没错。朕之前荒废掉的政事,现在会竭力弥补。」之前流失掉的权力,现在会竭力找回!
「皇兄如此深明事理,真是我凤凰王朝的福气。」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但还是掛着和煦的笑容说道:「皇兄的寝殿就在前面,臣弟便送皇兄至此了。」
「快回去休息吧。」
「皇兄……请小心。」他的话怎么听来像是话中有话,难道是对我的某种警告?
我正想问个清楚,他却已行了个简单的礼,转身离去。
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我似乎闻到了一股不明显却十分熟悉的香味──隐藏在清芳竹叶香下的,玉兰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