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树上前抱住她,小声道:“年后一定能回去。”
“不是啊,”何芝兰又想呕吐了,眼里条件反射泛起了泪花,“我想回家,我真正的家,大家都遵纪守法的家。”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真的完全想象不到这里居然会这样。97年啊已经是快要改革开放了,然而黎明前的黑夜却是最难熬的,遭受经历过这种非人的折磨,简直分分钟终身阴影要PTSD了。
那些乱七八糟抓过来的手,要打下来的巴掌,就好像地狱里恶鬼聚来要吃她。
她被沉玉树护着还好,拳打脚踢的看着近也没真的落下来,然后她反应过来,是没落到她身上,全落到这半大孩子身上了。何芝兰放下热毛巾,伸手去拉沉玉树的破毛衫,沉玉树也乖乖的任她拉扯,肩膀背部淤青最多,手背上也不少红肿,何芝兰伸手擦擦他破损的唇,这孩子面上也挨了几下,轻伤挂彩还好没毁容。
何芝兰把毛巾放到热水里投洗,去清理沉玉树身上的伤口。
擦了没几下,沉玉树倒是先落了泪,他心情有点儿伤感,但主要是憋了一肚气愤恨得不得了。他年纪轻火气大,要按照他的脾气,一个人被人打,那是拼着被打死,也非得把那群人都摁在地上狠狠揍一顿不可。可他主要得护着何芝兰,护也没护好,给老婆吓得又吐又哭的,真是该死!那帮人该死!自己也该死!
何芝兰可不知道十来岁小伙那愣头青满脑子都想啥,看他哭了还以为是自己手下力道重了,忙柔声道:“不疼哦给吹吹~”
她毕竟有个上辈子,又因为这孩子思想比较单纯,起码比她单纯多了,所以她潜意识老是把他当半大孩子看。
沉玉树被她这样对待着,也习惯了接受了,或者说根本也没意识到,平常只觉得自己老婆真心疼自己。
今天却勇敢反驳,努力解释道:“我才不是因为疼会哭,是因为……”
他刚想全盘托出,脑子反应过来接下来要说的话,顿住了。
何芝兰捏捏他的脸,不让他尴尬,接话道:“好,知道啦。”
“年后一定会回去的。”沉玉树也摸摸何芝兰的脸,信心满满道,“到时候我们回家结婚,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能管着你。”
“好。”何芝兰应道。
年后一定会回去的,他已经给家里写了信,他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他想爷爷知道他的决心。
等结婚了全告诉她,让她知道不是他学习不好,是他根本没法学习。也不是他不想早点找关系送她回城,是因为这样走关系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他甚至不知道要以什么理由说服爷爷,他想了很久也写了很久,不断更改的措辞和错别字,在送走那个英文老师后,他把信也寄了出去。
两个人像是受伤的鸟雀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了半晌话。
主要是沉玉树疯了一般不断给她许诺,何芝兰应两声然后开始畅想美好未来。
回家,回现代的家那是概率小到彗星撞地球,回这里的家倒是还有可能,不管是通过高考还是别的手段,总是要回城里去,到法制观念强的地区,起码不担心自己大半夜被人从被窝里刨出来打死。
但是要回去何芝兰本来的家,何芝兰还是有点担心,她也不记得家里二嫂在那本书有什么戏份,但是潜意识里来自原主对二嫂的不舒服感却是非常强烈,总觉得这么个人很讨厌。
那就结婚。
想到结婚,何芝兰有点儿不真实感,真要结婚吗?真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吗?
她抬头看看他,他一双桃花眼已经累得闭上了,眼尾微微上翘泛红,双手还是下意识地紧紧抱着何芝兰。他喜欢她,他呵护她,她当然愿意跟他结婚。
夫妻二人并没聊到英文老师,像是下意识默契的避开一样,不聊这个人,就好像这件事没发生。
但是这件事到底还是发生了,工总司的会议连开了三四天。
等夫妻两个把小院又重新弄好,游行的队伍也欢呼雀跃着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