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雪莉为我们工作,除了出入境需要报备和审批,我们不会限制她的任何权利。”
赤井秀一强压着怒气:“她应该自由选择去哪个国家,在哪里工作。”
“你不要因为和雪莉有血缘关系就包庇她,”黑田兵卫说,“容我提醒你,雪莉是罪犯,就像广田一样。”
他为什么要提爱子?
赤井秀一警惕起来。
降谷零安静地坐在黑田兵卫旁边,垂着眼帘,双手抱胸,一动不动,犹如一个摆件。
黑田兵卫继续暗示:“如果雪莉留在日本,广田或许可以去美国。”
他实在老谋深算,谈判时,不止提雪莉,还要打包把爱子一起拿出来说,立刻就让赤井秀一举棋不定了。
赤井秀一本来就担心爱子会被公安送检。
降谷零抬起眼皮,看向赤井秀一,而赤井秀一也看向他。
两人交换了一个深深的眼。
带着硝烟的无声交锋。
——“雪莉你也不能决定,广田你也不能决定。”
黑田兵卫把爱子拿出来说,是黑田兵卫自己想到的吗?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他为什么要把降谷零一起带来?
黑田兵卫继续加码:“雪莉研发的药物害死过无数人,我们争取了很久,才给雪莉争取到这样的条件。”
但他们没有给爱子争取到这样的条件。
他们从未争取过。
因为爱子没有价值。
降谷零开口了:“广田签过认罪书,她知道签字的后果,也愿意留在日本。”
他话只说了一半。
她愿意留在日本,也愿意去美国。
她无所谓。
但他有所谓。
广田和雪莉,最好都留在日本。如果不行,至少要把雪莉留在日本。
降谷零话里的暗示足够明显。
如果爱子留在日本,爱子可能会进监狱。
赤井秀一被激怒了:“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绝不允许爱子进监狱,一年不行,一个月不行,一天也不行。
琉璃般的紫色眼睛对上幽火般的绿色眼睛,降谷零缓缓开口:“所以你要做出选择。”
每个人都要做出选择。
显然,降谷零已经选好了。
他选择了雪莉。
现在,轮到赤井秀一了。
是和公安达成妥协,留下志保为日本政府工作,把爱子带到美国?还是冒着爱子被送检的风险,把志保送到英国?
赤井秀一咬着牙根把这件事转述给灰原哀,灰原哀静默片刻,道:“我留在日本。”
玛丽在电话里大骂赤井秀一:“你怎么能把这件事告诉志保?”
“我要把所有情况说清楚……”
“你决定把这些事说出来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玛丽气冲冲地把电话挂断,开始劝志保不要留在日本。
“你已经受了很多苦了,可以适当为自己考虑。你留在日本,就是一辈子的事。你之后都要为政府工作,甚至不能随意出入境,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不是为别人考虑,是我自己想留在日本。”灰原哀说,“日本有我的朋友。”
“你说工藤?还是那些七八岁的孩子?你在美国留学的时候,难道没有交到朋友吗?”
“我在美国没有朋友,”灰原哀说,“即使有,也是组织成员雪莉的朋友,而不是灰原哀的朋友。”
玛丽惊愣地看向灰原哀:“你更想做灰原哀?”
灰原哀垂下眼帘,把玩着手里的解药。
解药已经研发得差不多了,正在小白鼠上试验效果。
“如果可以,我想做灰原哀一辈子。”她说。
如果可以,她想一直做少年侦探团里的灰原哀,江户川柯南选择离开,而她想留下,陪在博士的身边,陪在步美的身边,陪在光彦和元太的身边。
但她不能。
她需要研发解药,她需要保守变小的秘密。
做灰原哀,太危险了,比为日本政府工作一辈子还要危险。
但在这个九岁女孩身体里的时光,是她会用一辈子去回味的美好记忆。
不再是东亚的早熟童,不再是被用好眼光打量的日本洋娃娃,不再是被组织成员监视和照顾的天才科学家,不再是雪莉,甚至不再是宫野志保。
而是灰原哀。
是博士和步美口中的“小哀”,是光彦和元太口中的“灰原同学”,被接纳、被信任、被喜欢、被给予一席之地,被抱着送上汽车,被拉着不掉下汽车。
玛丽仍尝试劝说:“你和我去英国,也可以用新的身份交到新的朋友啊。”
“我拒绝过FBI的蒸发密令,因为我不想逃避组织。”灰原哀说,“所以,我也不会逃避公安。”
她是研发APTX-49的雪莉,也是叛逃组织的灰原哀。她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累累,她知道自己被人记恨着追杀着,但她不会逃避。不仅要直面组织,还要直面公安,直面自己的所有罪孽。
她是宫野志保,她会为自己做的事承担后果。
为生长在组织承担后果,为研发APTX-49承担后果,为叛逃组织承担后果,为拒绝FBI的蒸发密令承担后果。
即使很多事,她没有选择。
即使后半辈子,她都要留在日本,都要为政府工作,不得随意出入境。
组织构成了她的前十八年,是她生命中永远无法剥离的一部分。这十八年塑造了她,也奠定了她这辈子的基调。
爱子没有抛弃她,她又怎么可能抛弃爱子呢?
爱子给她打来电话,让她快逃,她就不可能看着爱子进监狱,自己在英国逍遥快活。
更何况,留在日本,她还可以给博士养老,还可以重新认识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以另一个身份,参与他们的成长。
这就够了。
人不能奢望太多。
有些人的命,从出生就被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