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波本回来了。
爱子听到开门声,站了起来,走出房间。
波本手里提着一袋食物,一袋衣服。
他把衣服递给爱子,爱子用右手接过,然后手腕一痛,袋子就掉在了地上。
是了,她右手腕上还有伤,琴酒还算有良心,没有直接打穿,子弹只是擦着手腕飞过去,但撕开了手臂上的伤,足够让她活动困难一段时间了。
波本也意识到了,有些尴尬地发现自己好像不太体贴,于是把袋子拎起来,帮她放进房间里。
唉,真是不方便,波本想着,如果是个男孩就好了,偏偏是个女孩。为什么琴酒不把她交给贝尔摩德?
后知后觉地,他突然意识到,或许这就是组织故意的。无论男性还是女性,带教和监视的组织成员都会是男性。因为男性更有权力,更控制不住欲望,无论对男性还是女性都会造成伤害和压迫。而这是组织乐见其成的:让他们互相倾轧,直到选出承受能力最强的人,然后赋予代号。
这就是为什么,有代号的外勤中,几乎看不到女性。
不是她们不强,是这个系统就对她们不友好。
除非她们非常、非常地幸运。
见不得人的癖好……琴酒联想到性上不是没有道理的,组织里有些外勤和情报人员,那叫一个臭名昭着。
波本回到厨房,开始做饭。爱子是两只手都不怎么用得上力的病号,但还基于对代号成员的畏惧和警惕,保持了初次接触的礼貌和试探,问他要不要她来帮忙。
“不用了,”波本说,“你坐着就好。”
爱子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个代号成员比河村夫人好多了,比琴酒好多了。
想到琴酒,她打了个寒颤,当时情绪上头,被仇恨蒙了心,她还能不怕死地对琴酒动手,现在想想,真是一身冷汗,能在午夜大叫着惊醒的程度。
只不过,那把枪呢?不是说送给她的吗?
她回房间里找了很久,没找到,犹豫着问波本:“请问,您有看到一把枪吗?”
“什么枪?”波本眯起眼睛。
“就是……琴酒……给我的一把枪……”
“如果不在你身上,那就是没有了。”波本说,是那把掉在她身边的枪吗?他把她抱走的时候,琴酒并没有让他把枪一起拿走。
爱子很失落,虽然是杀死姐姐的枪,但至少,也算是一种纪念吧。
他们吃完饭,作为病号,她该去洗澡和睡觉了。她已经两天没洗澡了,有些发臭,但还只能用湿巾纸擦一擦身体,连绞干毛巾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她已经很习惯不洗澡了,在禁闭室里,她曾整整两周没洗澡,要不是顾忌着这是波本的家,她连擦身体都不想擦。
波本听到浴室的水声消失,等了一会儿,走进爱子的房间。
爱子正准备睡觉。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波本说。
爱子犹豫了:“那……我可以先穿个衣服吗?”
先穿个衣服?她不是穿着衣服吗?然后波本意识到,她可能是在说小背心。
呃,好尴尬。
波本硬着头皮:“那你穿吧,我在外面等你。”
他走出了房间,听着房间里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恼怒地用拳头锤了一下手心。
该死的琴酒,该死的赤井秀一。
对对对,赤井秀一也该骂,这是宫野明美的妹妹,他不管管吗?
爱子好不容易把衣服脱掉,穿上小背心,抱着衣服挡着自己胸前,累得满头大汗,也觉得有些尴尬,只好轻轻说一声:“我好了。”
波本走了进来,坐到床上,她的旁边,开始查看伤口。
她有点小女孩的样子了,个子没窜,胸部没发育,小小一只,衣服抱在胸前,看上去乖乖的。
他先用剪刀把纱布和绑带剪开,然后轻轻地、慢慢地撕开。
有些痛,但比这痛更多倍的爱子也经历过。
波本用蘸着碘伏的棉签溶解伤口上残留的药膏。
爱子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真的有点痛了。
溶解的过程很慢,爱子咬着牙忍住不叫出来,而波本在观察她。
她的皮肤很白,他注意到,也很粗糙,后背有很多浅浅的没有被处理过的刮擦,已经结疤了,但细碎繁多到不值得被一条条单独处理,像是钻进荆棘丛,被枝叶划过一般。
伤口也很多。
只是这么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右斜方肌上贴了快纱布,手臂和手背上包着绑带,还有一点衣服没遮住的腰部,也缠着绑带。
因为要处理伤口,爱子把长发全拢到右边,露出左边的耳朵、脖子和肩膀。她能感到波本的气息萦绕在耳后,吐气绵长,偶尔吹拂一下耳垂。
他做事很仔细,手很大,手指却很灵巧,完全没有碰到她的皮肤。
药膏溶解完了,波本用干净的纱布慢慢擦拭药膏和血液,观察了一下胸口上方的枪伤。
他观察得很认真,金发垂下,刘海遮住紫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伤口。
气息吐在伤口和裸露的皮肤上,痒痒的。
爱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波本以为是自己的头发碰到了她的伤口,头抬起来一点。
唔,没有发炎,很好很好。
他放下心来。
那只要再观察几天,确保不发炎,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又涂了一层药膏,然后帮她包扎,这回,接触避无可避,修长的手指时不时碰到她的皮肤,深色的手被白色的皮肤衬托着,对比非常鲜明。
怎么说呢?爱子感觉有些坐立不安。
昨天刚受伤,晚上痛得要死,处理伤口时还没有这种微妙的感觉,今晚好一些了,就开始东想西想了。
终于包扎好了,爱子在心里长吁一口气,而波本抬起眼,仿佛是不经意地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口?”
爱子被警告过不要说出孤儿院,尤其是地下室里发生的事。
于是她犹豫了一下,把锅全推给琴酒:“琴酒弄的。”
也不算撒谎,琴酒确实给她添了几个伤口。
波本咂舌。
原来是琴酒你有不为人知的癖好。
但是他继续套话:“你这两个月,都待在琴酒那里吗?”
爱子又犹豫了,这该怎么回答?要是骗了波本,被波本发现,她会不会受到惩罚?她真的受不了再被惩罚了,真的已经不敢再反抗和违逆了。
波本见爱子不回答,开始引诱:“还是待在福田孤儿院?”
福田孤儿院?爱子疑惑地想了一下,孤儿院是叫这个名字吗?
“是待在孤儿院。”她看了一眼波本,“不知道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那就不是福田孤儿院,波本回想起那家孤儿院门口大大的铭牌,如果待在那家孤儿院,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
所以是组织秘密建设的另一家孤儿院,连名字都不存在。她很谨慎地说不知道是不是叫福田这个名字,所以待在孤儿院这个事实,应该是真的。
波本离开了,爱子把衣服套上,躺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