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笙抬起头带着灿笑,无视我向她摊开讨学生证的右手,反倒向我伸出手,又说着初始的那句话,我看着她净白的手背及上头略有岁月的手錶,有点不是那么和衬眼前女孩的气质。
「快呀,我再坐下去的话,你真要变成同学们的话题了。」
「这次不会拉我了吧?」
「哈哈,你都会这样想了,我哪这么笨再拉你一次?」略带爽朗的笑声在空气中回盪,在溼黏的南风中带来一丝清凉,脸颊两侧的酒窝更是乘载了一夏天的灿烂......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被许如笙吸引了。
我拉起她的手,这次她倒是很乖顺的不再古灵精怪,顺势起身拍了拍牛仔裤上的落灰,还四处检查是否还有服仪不整的部分,一切都相当自然,唯独我抽不回我的手。
她还拉着我。
「呃......学生证可以还我,然后放手了吗?」
「喏,还你。不过......你得陪我走到校门耶!因为我刚刚这么大声的说你欺负我,现在你又直接走掉的话,真的把“坏人”这个称号给坐实囉?」
头一次我觉得一个人能把不要脸笑得靦腆是一件相当高明的事。
许如笙依旧笑着,唯独语气中流露些不自然的羞臊,如果没有看见她眼微微地转了个圈,大概真的会认为她就是个披着羊皮的女流氓,和那些传闻相差甚远。
「你其实也觉得刚才自己很丢脸吧?」
「......为了让你留下来,我也是很牺牲耶!」
「你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咳咳,所以程同学你现在要不要陪我去校门呢?」
其实我真的不太想理她,这种小说般的非常人行为发生在生活已经够令人费解了,而且是在一个看起来不像厚脸皮、瞧上去还算正常的女孩身上。
况且,我一点也不擅长和人交流,尤其是女生。
但我不得不承认,许如笙有种特别的引力,而我对此感到困惑。但稀的是我并没有对她的行为感到不悦,甚至有种在看小孩恶作剧完,不知道如何收拾也没有台阶可下的感觉,莫名有点无奈的讨喜,于是我反常的,迈出了我的第一步。
而这一步,似乎没有用得上太多的勇气,却是我这辈子最勇敢的时刻。
「走吧,我陪你。」
「......」
许如笙没有应答,我也碍于时间关係逕自走着,在我们之间是两隻手牵在一起的距离,不远不近也不轻不重的拉着、走着,只是后方如蝉声的聒噪似乎降温了许多,我却泛起了不该有的好。
「嗯?刚刚好像话满多的?」
「间接说我聒噪吗?我听得出来喔!」
「也没有。中文系的是不是都比较会说话?」
「我要把这句话解释成,你是真的在问中文系是不是都舌灿莲花那样,而不是一张嘴像大婶般碎唸的说个不停吧?」
「我只是好文科和理科的差别......」
「喔,很简单呀,我们文科是和文字在谈恋爱;而你们理科则是拿数字谈恋爱。」
「似乎有点艰深。」
「喏,你看这就是差别。」许如笙勾起嘴角,又惹得一旁的酒窝深得像是会吃人般,我的视线无法从她身上离开。
「好啦,谢谢你送我到校门,请把我跌倒的画面全部从这里清空,就算一笔勾消囉!」
「嗯,掰掰。」
我的个头足足比许如笙高了一颗头,这样的距离让她指着我的脑袋都相当吃力,她却坚持着踮着脚尖直到碰到为止,葱白的手指略带凉意,只是在触碰到额头的一瞬间,那宜人的温度随即又被炎热给吞噬。
许如笙把学生证还给了我,再给了我一个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的笑容,那样纯净美好,却有着与刚才不同的疏离,好像那些恶作剧的人不是她,可是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也不过是一样,两个人伸出手能触及的距离,可是却变得陌生。
「赶快去上课吧,走囉。」
许如笙走上如钢琴键的斑马线,每一步都像小调般轻盈,没有道别,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车阵里。
没有开始,我们也称不上是朋友,倒也配不上陌生。
我甩下额间的热汗,转身朝着理工大楼离开,抬头看着正是初夏的天空,有些令人烦闷。
而夏天,才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