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煦微笑,“幸好您在旁边。”
反正这里昏暗,他看不清她的故意。
“下雪了地面很滑。”她问,“我能挽着您走吗?”
程述尧默许,少女挽住他的手臂,隔着衣料,这已是他们最近的距离。
年轻的教父同她保持距离,哪怕在她更小的时候,除非跟她谈话,他会把她抱到腿上,一直以来,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亲密的动作,最多蜻蜓点水般拥抱,一沾便松开。
谁都不会停留太久,谁都在克制着什么。
沉沦是禁忌的,互为原罪是不可饶恕的。
当宋煦回过来,庄景握住她的手,他不由打量,细白如削葱,不沾阳春水。
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孩,可以想象家人对她的疼爱呵护,然而,她性格里竟有坚韧刚强的一面,被学校选派去洛桑比赛,她从来不服输,只瞄准金奖。
“没听你提过家里的事,你一个人在巴黎留学,国内的父母多少会担心吧。”
看她平常的吃穿用度,庄景知道她家境不错。
“我很久没见到他们。”宋煦望向远处的街灯,低喃,“不知道他们还记得我吗?”
“父母当然关心自己的孩子。”庄景想了想说,“或许是他们工作太忙了,不管如何,你能在巴黎留学,都离不开你父母的支持。”
“我的生活费开销不是他们负责的。”
庄景纳罕,“半工半读吗?”看着根本不像。
“我的教父负责我留学的花销。”
“看来你的教父对你很好。”他注意过她刷的黑卡,那颜色不注意也难。
宋煦摇头,“那是他的钱,和我没关系。”
“圣诞假你有计划吗?”庄景搂着她的肩膀,“回国见家人,还是留在巴黎过节?”
“我回旧金山。”宋煦说,“我在那边过节,节后再返回学校。”
庄景闻言,误以为他们一家移居旧金山,因而很少回国。
宋煦没有解释。她谈过很多场恋爱游戏,年轻男生玩心大,精力旺盛,想法太简单,偏好华而不实的东西,还尚未脱离家庭,容易在金钱观上有争执,而家境优渥的纨绔,性格狂妄自大,有教养的公子哥又太精明,男女交往在他们眼里,只是一门生意;
与年长的男人相处,他们情绪更稳定,有不错的经济能力,同样,更会伪装自己的真实面目,譬如旁敲侧击宋煦的家境,诧异于她刷黑卡。
成年人的时间宝贵。外表、能力有几分出众的男人,自然邀约不断,毕竟,年轻漂亮、名校出身的女孩总出现在身边,她们偏好成熟的精英型男,感情已是其次,她们需要的是物质和体面的生活,若能抓住机会,绝对稳赚不赔。
千变万变,唯有利益不变。任何的偏爱都有条件。
宋煦有时想想,谈情说爱挺没意思的——于是,新鲜劲一过,猫咪宋小姐就翻脸不认人了。
总之,她跟那些美好的女性品质、“贤良淑德”都搭不上边,扮演淑女公主在行,起码,旁人看不出破绽。
他们来到路边准备拦的士。
宋煦抬手束起长发,冷不防被庄景拉住手腕,他说:“你披头发的样子很好看。”话落,他低头吻她的手背,触感微凉、轻柔。
秋夜巴黎的街区,不负“光之城”的美誉,空气里弥漫着微醺的香槟色调。
来往的路人注意到他们,无比登对的璧人,柔情蜜意的小动作。
宋煦没感觉浪漫,披发与否是她的自由。
她不理会他的建议,扎好马尾,露出修长脖子,“这样比较舒服。”
这样看上去,她更像亭亭玉立的白天鹅,骄傲的公主,一双光彩照人的眼眸。
没等来的士,一辆黑色轿车堪停在路边,离他们很近。
流线型车身,钢琴漆般光泽,它车轮缓慢滑动,极其静而稳的行驶,引人侧目。
周尹下车,快步来到宋煦面前,低唤:“小姐。”
她再抬眼望去,另两辆车停泊在路对面。
宋煦清楚,程述尧正静静注视着这里,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周尹扫眼庄景,没有避讳道:“今晚,您要参加一场宴会。”
突如其来的邀约,宋煦微微拧眉,“你是来通知我吗?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她牵起庄景的手,“你去告诉他,我在约会,我不想去。”
周尹挡在他们面前,劝道:“小姐,今晚的宴会很重要,必须要参加。”
气氛僵持不下。庄景打破寂静,对她说:“既然宴会很重要,那我们下次再约。”
周尹看向庄景,询问他下面有什么行程,他们会负责送他全程。
宋煦忽地开口:“让我跟你们走也行,给我两分钟,我有话跟他说。”
周尹点头,几步退到边上。
少女踮起脚,勾住男人的脖颈,两人额头相抵,贴上柔软的嘴唇,她嗓音蛊惑道:“跟我吻别吧。”
按捺着心跳,庄景轻问:“宋煦,你要去见谁?”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要去见……我的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