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轻尘鞠躬,轻声道:“弟子相信自己,应当可消磨这道心尘埃。”
二夫子摇了摇头:“罢了,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可,花解冰毕竟不是李幼安,她的剑意你的确有机会消磨,若能消磨成功,你也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夫子,弟子有一请,想观一观这墨竹图。”
洛轻尘道。
“也对,你来的晚,未曾观画,你且看吧。”
二夫子闻言,倒是未曾拒绝,手一拂,摆在桌案上的画轴顿时飘飞而起,裱好的画卷,滚动落下,有凛冽剑意自画卷中透卷而出!
洛轻尘眼眸一凝,盯着画卷,墨色竹石,跃然于纸。
似有一阵风吹拂,竹叶喧嚣,如剑瀑倾泻。
画的的确非凡,墨竹似君子般的傲骨脊梁,任尔东西南北风皆挺立人间!
这便是那少年的画?!
如此凌厉的剑意,虽然不太强盛,但却完美融于画内,别具一格!
洛轻尘忽而想到安乐炼入定之后,三日立胎息之事,现在看来,安乐也许是以此画炼,静立胎息!
非是如他猜测那般,花夫人给了少年什么炼法宝,以外力拔苗助长立胎息!
少年……有诗才、画才、有非比寻常的剑术天赋,更有不摧眉折腰的意志。
如今站在他的对立面,威胁……不可小觑。
儒衫耄耋三夫子王半山,观洛轻尘道心蒙尘的剑意,又感受一番画卷中的剑意,忽而一笑。
“洛轻尘,你入书院已过十载,当初你意气风发,惊才绝艳入临安,可惜迎战李幼安落败道心蒙尘,你天赋百年难遇,可是你的道心着实是娇贵了些。”
“此墨竹之画蕴含君子坚韧不拔的意志,倒颇为适合你,你若有空,当好好向作此画的画师安乐先生学习墨竹画法,于你道心大有裨益。”
三夫子的话语刚落,洛轻尘作揖动作顿时一滞,面色颇有些难看。
让他向安乐学画?
洛轻尘自有其傲气,向一位曾经被他施以威压居高临下压迫的少年求教学习?
这三夫子,故意诛他心?!
洛轻尘深吸一口气,感觉面颊被抽打了一番,但他面对的是三夫子,文院德高望重的大儒,他只能憋下这口气。
“多谢夫子教诲。”
洛轻尘冷静,道。
三夫子捋须,望着洛轻尘,淡淡道:“你的心,不够谦虚。”
“既知我教诲,今日正好有时间,你当着大家的面描摹一番这墨竹图,给诸位做个示范,分析一番墨竹画法。”
洛轻尘维持着躬身作揖的姿态,抬起头看向三夫子。
三夫子捋须轻笑。
静默许久,洛轻尘轻声道:“喏。”
……
……
天波水榭。
雨势越来越大,亿万粒春雨,倾覆而下,砸落在黑瓦屋顶,发出清脆欲滴的声响。
雨坠在水榭前的大池中,惊起片片涟漪,涟漪层荡,便交融于一起,不知是春雨还是池中水。
厅内,安乐正在作画,聚精会,春风春雨皆影响不得他。
依旧是画竹,以水墨画竹,焦墨与浅墨交迭出层次,细竹主竿,一气呵斥,顿笔一提既为竹节,简洁清晰明了,遂后是竹叶,一顿一撇,安乐融入胎息境的剑瀑心,竹叶如剑气出鞘。
画竹又画石,行云流水。
屋外风雨如骤,恰如观画的林轻音还有林追风的心境,观安乐画竹,画中之竹仿佛面对疾风骤雨,依旧傲然!
花夫人早已离开了榻上,踩着绣鞋,行至桌案边,盯着画卷,看的目不转睛。
一幅好画是有灵魂的,深知安乐遭遇的花夫人,对于画中竹有特殊的感觉,倔强挺立在磐石上的新竹,恰如少年曾于春雨中挺立在洛轻尘威压下的脊梁。
花夫人认真观摩,画中蕴含安乐不算强横的心,可这一刻,这心竟与她的磅礴如渊的心产生呼应。
心不受控的蔓延,霎时,天波水榭化竹林小筑,密密麻麻的青竹摇曳风姿,竹海波涛声,恰如丝竹乱耳。
安乐一鼓作气画完最后一笔,抬头便观得这般景。
扭头便见得花夫人那张靠近距离的绝美容颜,眼眸似藏有星辰,仿佛要将他心给吸纳其中,堕入无边幻境似的。
【天生剑客】道果一颤,似有剑光斩开安乐的视线,收回目光,安乐吐出一口气,心有余悸。
花夫人的修为深不可测啊。
心外放,筑造竹林景的花夫人亦有感,收起了失态心,周遭竹海瞬息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