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朕可就要收利钱了。”皇帝今日似乎要将勤俭持家四个字贯彻到底,他不仅节流,还想?起开源的办法来了。
萧沁瓷问:“陛下准备收几分的利钱?”
皇帝向她伸手:“那朕得再看看质物的价值几何?”
萧沁瓷不觉有?诈,将那个老虎木雕递过去,皇帝却没?接,反手握了她的手就将她拉过去。
“您——”她剩下的话都被堵住了。
这马车宽大,他们原本相邻而坐,中间的矮桌做成了抽屉样式,用来摆放瓜果杂物。
萧沁瓷被拽过去,便只能借力撑在矮桌上。
这个吻没?有?持续多久皇帝就放开了她,萧沁瓷想?要坐回去,但皇帝压住了她的衣袖。
“陛下还真是勤俭持家呢,”萧沁瓷温温柔柔的说,将袖子慢慢扯出来,“一点亏都吃不得。”
“在你面前吃吃亏也是无?妨的。”他没?有?拿那只木雕。
木雕圆润的线条也在萧沁瓷紧攥的掌心留下痕迹,她松了手端详,道?:“陛下哪里?吃亏了,吃亏的分明是我啊。”
这木雕这样便宜,皇帝的利息却收得贵多了。
“既然觉得吃亏了,阿瓷,你为什么不拒绝?”他望她,“你该强硬一点的。”
“陛下原来想?要我这样对您吗?”萧沁瓷淡淡道?,她是瓷啊,已经?出了窑,再是摩擦生热也留不下半分痕迹,“我以为您得到了就会厌倦了,会发?现?男女情爱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便算是男女情爱了吗?”
这当?然不算。
“那陛下想?要吗?”萧沁瓷的声音落在他耳边,轻得像是一声叹息,“陛下想?要,我也可以给?。”
“如果朕说想?要,”他压抑着,“你袖里?的刀是不是就该出鞘了。”
“那还是陛下送的呢。”
“是啊,”他惯来将事情往好处想?,“朕送的东西,你总是随身带着。”
“陛下赏赐的,都是好东西。”
“一把匕首算什么,”皇帝理了理她方才散落的鬓发?,又将她发?上斜插的珠钗扶正,“阿瓷,朕能给?你的,是更好的东西。”
“什么?”萧沁瓷一怔。
马车停了下来。
“主子,到了。”驾车的侍卫道?。
“这就到了?”萧沁瓷一愣,他们要回宫的话应该没?有?这么快才是。
“嗯,到了。”皇帝显然是知道?的,却没?有?多言的意思,先掀帘下了车,再扶萧沁瓷下来。
这里?离着烟火气?已然远了,街道?两侧的宅院高大阔气?,檐上细雪沉郁,灯笼照出青瓦朱门?。
晃眼瞧去依稀还是旧时景象。
萧沁瓷定在原地,她记性好,已经?认出了这是何处。
“阿瓷?”皇帝轻轻唤她。
萧沁瓷仍是不动,她站在车上,居高临下望过来的眼透着难言的冷意。
“陛下怎么带我来了这里??”
萧家旧宅,英国公?府。
那是随着英国公?的爵位一起赐下来的宅子,也随着萧家的覆灭一并收回了,连牌匾都被撤下。萧沁瓷没?有?听说这座宅子有?被赏赐给?其他勋贵,但此刻上面挂着的不再是旧时高祖钦赐的“英国公?府”的匾额,而是另外一块写着“萧府”的牌子。
这里?是伤心地,是追不回的过往,要萧沁瓷看着这座宅子里?如今住进?去旁人,和诛心无?异。
“阿瓷不想?回家看看吗?”皇帝抬头看她。
萧沁瓷猝不及防地偏头,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
一如去岁,皇帝第一次同她说话,问她可想?还俗返家,她也是这般眼中迅速蓄起泪意,不肯叫皇帝瞧见她御前失仪的模样。
她已无?家可归。
“这里?不是我的家,”萧沁瓷语中仍平静,细微的颤抖不可避免的泄露主人心绪,“陛下带我来这里?,我却不认得这是何处。”
阶前细雪被扫得干干净净,青砖能照出人影,上次萧沁瓷回来时石缝里?已长满杂草,她推开那扇厚重的朱门?,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她那时还年幼。
萧沁瓷到苏家后,逃过不止一次。刚到苏家时逃过一次,入宫前又逃过一次。她还那样稚嫩,双肩承受不住雷霆风雨,迫切地只想?回到熟悉的屋檐下,她的故乡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州,于是能回的只有?英国公?府。
她走?在熟悉的院子里?,曾经?金玉满堂的宅院变得荒草萋萋,她在旧时的屋子里?痛哭一场,终于彻底明白从她离开的那天起就已经?回不去了,她是无?家可归的飘零人。
“现?在重新熟悉起来也不迟。”皇帝给?她指门?上挂的匾额,“看见那个萧字了吗?那是你的名字,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他说:“阿瓷,回家了。”
萧沁瓷仍是不动,她倔强起来皇帝也拿她没?有?办法。她仍是固执地说:“我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