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菲尔却若有所思的看着曲拂儿。
曲拂儿小口小口的吃着栗子蛋糕,好甜,她想,没想到切萨雷竟然喜欢这么甜的食物,她有些狐疑的看着奈菲尔,“好甜。”
“是吧,我也是很不能理解切萨雷怎么会喜欢这种甜掉牙的东西。”他抱着怀,吐槽道。他忽然问拂儿,“你来自明夏?”她确实长了一张东方人的脸,然而她的眉眼又有些眼熟,尤其那一双桃花眼,平时不笑的时候便眼似醉,仿若一枝梨花春带雨。
拂儿摇头,“我是艾利玛人。”
“哦。”奈菲尔点头,却看见拂儿有些警惕的眼,“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随便问问。”他收拾好箱子,随后对拂儿说,“我走了,有什么话要转达给切萨雷吗?”
“让他保重身体。”拂儿开口却只说出了这样平庸的话,她笑笑,抚着自己的肚子,“不用担心我和孩子。”
奈菲尔真是有点后悔接了这个活计,这两个人的缠绵悱恻简直是活生生的虐他呢。
“都说了让你小心点儿,你是打算把我家给点了吗?真是没见过你这么笨手笨脚的,你脑子里长得都是什么呀?海绵吗?吸的都是水?”龙戈尔坐在轮椅里一脸暴怒的盯着不远处跪在地上收拾那一地狼藉的茉莉,“你是想烧死我吗?反正我也是个废物了,还是他们眼里的叛徒,你烧死我还能替民除害,可以啊,茉莉。”
曲茉莉趴在地上收拾着那一地灰烬,努力咬着嘴唇让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可是眼泪就那样不争气的流下来了,她长那么大哪里被人这样说过,这个人却毫不留情的说她。她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却只能卷起袖子跪在地上擦地,她一边哭一边倔强的抿着嘴,让自己不要哭出声,那就太丢人了。
“哭?你还好意思哭?你还有脸哭?”龙戈尔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早上这是被一股浓烟呛醒的,待他勉强坐上轮椅跑到大堂里,却看见那姑娘正手忙脚乱的泼着水。若不是他抓着地毯往那着火的地方猛的扔过去灭了火,估计他同曲茉莉俩人就命丧黄泉了。“我说错了吗?你给我站起来!”
他脾气爆,骂人狠,当年是在士兵中出了名的,但是那会儿他有那资本,他是龙族的第一勇士,弓术出入化,上了战场又格外狠辣。可是现在他却只能坐在轮椅里,几乎快被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给折腾死了。
他真不知道巴音是给他找了个女奴,还是给他请来了一个祖宗,烧水不知道如何点柴,前些天端水给他泡脚的时候还不小心把那一盆水全泼了他的腿上——那一盆热水的刺激让龙戈尔几乎快要跳起来了,他换好衣服之后讥讽的看着那姑娘,“你这是打算用热水刺激我的腿让我站起来吗?我谢谢你啊。”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后来他吼累了,干脆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免得那姑娘笨手笨脚的样子气着他。
——她比莱利尔还像个娇滴滴的王女,不,王女都不是,是祖宗。龙戈尔心想,他虎着一张脸,瞪向茉莉,那姑娘听他话,乖乖的站起来了,却还是在小声啜泣着。
“哭什么哭!给我把眼泪收回去!”龙戈尔恼得很,嚷了一句。
谁知道那姑娘却终于忍不了了似的,哭得更凶了,“你凭什么说我!你凭什么说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错了、对不起还不行吗??我都道歉了你还说我!”
“你这算道歉吗?!”龙戈尔这气不打一处来的劲儿,这次是终于爆发了,这傻白甜的女人,真是让他前所未闻,“我就告诉你什么叫道歉,你以为你说对不起就行了?你自我反省了吗?你承担责任了吗?!你这种自己嚷着说对不起却一点没有反省的态度,根本就是在为自己的行为狡辩!”
那姑娘哭得说不出话来,在听完他那一番言论之后,她嘟着嘴,眼睛通红,“我反省了,我确实不会做家务,又笨手笨脚的,可是我不是也在学吗,我从来没做过这些事,可是我真的在学了。我、我没为我自己狡辩……我、我、我……”她方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此刻愣是说了若干个“我”,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手上火辣辣的疼,方才灭火的时候被火苗燎到,起了水泡。然而她又趴在地上扫灰,那水泡恐怕是破了。她飞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随后背过手去。
“你什么你啊。”龙戈尔没来由的有点恼,那姑娘哭的他心烦意乱的,他从来没接触过这种女人,他的那些妾们都是大胸大屁股的成熟女性,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或者那会儿她们知道自己只要对他奉献身体,就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等他真遇见这么个幼稚小姑娘时,龙戈尔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忽然看见茉莉努力往身后藏的手,皱着眉头,“把你手伸出来!”
茉莉不肯。
“伸出来!”龙戈尔吼了一声,茉莉吓得只能伸出手,那上面的伤痕格外恐怖。
眼见着曲茉莉那眼泪又要流出来,龙戈尔无奈的叹了一声气,他心想当年谁说的真是对的,女人真是水做的,怎么随时随地都能哭呢?
“你真他妈的……”龙戈尔脑中总想找出个词儿来形容茉莉,却根本无可奈何。他自己推着轮椅,往屋里走,“你还不跟上来。”
茉莉只能一路小跑跟上龙戈尔。
“你能稍微长点儿心吗?啊?”龙戈尔把茉莉的手放在膝盖上,从柜子里拿出药箱,为她擦拭着伤口。那植物淬炼出的药汁沾上伤口时,茉莉倒吸一口冷气,然而在听到龙戈尔说的那话时,她呆呆的看着对方。
“怎么这么笨啊……”龙戈尔低头为她擦伤口,却没有发现茉莉的情。他忽然看见有一滴什么啪叽落了下来,连忙抬头,“我操,我又说什么了呀?你怎么又哭了啊?”他真实拿这姑娘没办法了,吼也不是,安慰也不是,他忽然想起来以前巴音对莱利尔做过的,便下决心效仿,“你说我做什么你才能不哭了?”他伸手,拍拍那姑娘的头,“别哭了,行吗?你哭得我心慌。”
是真的心慌,他只觉得浑身的愤怒无处发泄,又多少有些不知所措,生怕是自己作错了什么才导致这姑娘哭的,他对自己格外无能为力。
然而那姑娘只是大滴大滴掉着泪,既不悲鸣,也不啜泣,她看他的眼格外哀伤,仿佛暗语森林中能望见的亿万颗星星都坠落在她的眼中似的——龙戈尔纵然再鲁莽,也知道她此刻绝对不是因为他骂她哭的。
她怕是想到了什么,也许是家人,也许是她的那个情郎?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也许自己此刻能做的只是为她擦干净伤口了吧——啧,那一双柔嫩的手都变得有些粗糙了,龙戈尔发现她的指尖有口子,又忽然想到她方才哭着说自己真的在学习做家务,一瞬间有个荒谬的想法钻进他的脑子——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对她太苛刻了?然而马上他就把那想法生生的从自己脑中给踢走了。
入了夜,龙戈尔躺在床上睡不着,他依稀听见对面房间里传来女孩小声啜泣的声音,他辗转反侧,心想这人果然身体里都是水是吗,怎么哭了一天还没完啊。
再然后他听见那姑娘说话的声音,他起了身,心想怎么还说起话来了?他好,便坐上轮椅,举着灯往茉莉的房间走。
那姑娘晚上连门都没锁,这是觉得他是个残废不会对她做什么吗?龙戈尔推开门的时候心想,他又一阵没来由的生气。
然而当他进了屋才发现茉莉其实是在说梦话,也许是因为做了什么可怕的梦,所以在哭吧。
他又往前去了去,他看见那姑娘的脸上全是泪,连枕头都湿了。
她小声嘀咕着他听不懂的明夏语,仿佛是在叫谁的名字,她哭得那么伤心,这姑娘究竟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呢?龙戈尔不禁有些疑惑,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么单纯,却仿佛装着满心的伤心事似的。
那眼泪真是让人心恼,他把油灯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他弓起食指,碰触到她脸上柔嫩的皮肤了,只觉得软,好软。那睡梦中的女孩轻轻吸着鼻子,翻了个身,露出了右肩上的一片皮肤。
龙戈尔别过脸去,他忽然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似的,他方才伸过去的手,多少有些流连的抚上那姑娘的头发,他没想别的什么,只是想摸摸她的头发,让她别在梦里遇见那么可怕的事儿了。
茉莉多少安静了下来,她似乎不再说那些梦话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缓和了。
龙戈尔收回手,却颓唐的坐在自己的轮椅上,他才发现他紧张的后背全是凉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