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曦曈本来还在烧脑着,试图估算现在飞机大概在哪个高度以及这个高度大约等于几层楼,突然就被打断了。「可我没戴耳机。」
「不用耳机。」他望进她眸底,「我唱给你听。」
朱曦曈再没想起过刚刚那道未完成的数学题,只是很安静的等着他。
「雨下成一片海,在我的眼底流浪。」
他轻轻的唱了起来。
「倾城的眼泪出逃,模糊了半片月光。」
温肆远知道她紧张。牵着她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她手无形中的颤抖。
他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唱〈当你的快乐成为了某个人〉给她听。
因为他知道如果现在换作是朱一暘坐在这里,他也会这么做。
「我的快乐,名字是你。你在的时候快乐很容易,你离开的时候快乐很安静。」
朱曦曈突然就泛泪了,然后觉得安慰很多。
「所以我不期不盼,只许一场你此生尽兴,和快乐都无须假装。」
因为这也是她曾经想像过的场景。
搭飞机的时候,朱一暘坐在她身边,替恐高的她唱这首歌。
「祝你天天快乐,我的快乐。」
她抬眼望向温肆远。
走到今天她才发现,好多她想和哥哥完成但没能完成的事情,她都和温肆远一起完成了。
左手突然一紧,温肆远低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朱曦曈的右手又收紧了些。
然后他抬首,她朝他牵了下嘴角,笑得很甜。
载着他们的飞机继续航行,衝破云层,往离天空更近的地方前进。
冬末春初,新的学期开始了。
航太系的校内体检办于这个週末,学校规定大家没有特殊情况不得缺席。
朱曦曈本来是很不想去的,因为她怕打针,不敢抽血。
她很怕刀,而论杀伤力,针和刀在她看来并无差别。
温肆远倒是提议第一关先抽血。他的说法是,她要是再这样紧张下去,等等测出来的脉搏、血压……各种指标都会有所偏颇。
关于这个论点,朱曦曈暂时无法反驳。
因为採跑关检查的方式,他们先将人少的项目都做了,最后只剩下从进门到现在队伍一直都很长的眼科。
温肆远说他有点想上厕所。
「去吧。」朱曦曈接过他的检查单,「我帮你排队。」
反正男厕几乎不用排队,两分鐘内一定能出来……才怪。
「下一位。」
「啊,好。」朱曦曈先交上自己的单子。
可她都做完检查了,探头往男厕的方向瞥去一眼,温肆远貌似才刚排到厕所。
「医生,我有个朋友他等等过来。」朱曦曈把温肆远的单子递过去,「这是他的单子。」
医生推了推眼镜。
「有什么特殊状况要补充说明吗?」
这是做检查前的例行确认,今天做的每一科在看诊前都有问过类似的问题。
朱曦曈点了下头,几乎没有思考。
「他动过眼角膜移植的手术。」
对话结束之际,温肆远刚好回来了。
医生正常问诊,然后帮他做视力检查。
只是在最后做完记录的时候,医生推了下眼镜,将检查单交还给他。
「要记得定期上医院做视力检查,尤其是眼睛动过手术的,这一点就更不能轻忽了。」他多补上了这一句。
温肆远接过单子的手迟疑了一下。
因为他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中文系的体检就在航太系隔壁栋,两个人和芦漫葭约好中午一起吃个饭。
「体检前八小时不能吃东西,我真的要饿死了。」芦漫葭往嘴里塞了口饭,「你们知道吗?我昨天差点要吃宵夜了,幸好我有在冰箱门上贴便里贴提醒自己,不然我就真的忘记了。」
「如果真的忘记了,那确实有点惨啊。」朱曦曈瞇了瞇眼。
「小肆是不是瘦啦?」芦漫葭打量了下坐在两个女孩对面的温肆远。
「他?瘦了?有吗?」
芦漫葭拍了下朱曦曈:「那是你们两个人天天待在一起,天天看当然看不出来了。」
「可能是最近比较忙,作息有点不好。」温肆远淡淡的勾了下嘴。
「你都在忙什么?」这下朱曦曈倒好了。
「你们两个人不是天天待在一起吗?」
「他没和我说啊。」
芦漫葭噗哧一笑,「不是,朱曦曈,你这语气怎么有种老婆回娘家告状的既视感……」
「你话今天特别多啊。」朱曦曈朝左边射去一记眼刀。
「最近在找实习。」温肆远浅浅的笑了下,「毕竟今年九月就大四了。」
啊,他快毕业了呢。
朱曦曈曾经也想过去参加朱一暘的毕业典礼,可惜没等到。谁知道日子不停奔走,倒是等来了温肆远毕业。
「你成绩单那么漂亮,肯定没问题。」芦漫葭摆了摆手。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骤然响起,来电显示是有天。
「有天的电话……」朱曦曈话才说了一半,芦漫葭就比了个「失陪」的手势,到餐厅外面接电话去了。
据说他们这阵子开始会讲电话了。
趁着这个空档,温肆远斟酌了下,才假装不经意的提起:「刚刚体检,眼科那关……」
「嗯?」朱曦曈正专注于啃炸虾,随口应声。
「医生怎么知道我眼睛动过手术啊?」
闻言,朱曦曈心跳漏了半拍,可面上依然波澜不惊。
「这很正常吧,医生那么专业,经过检查,肯定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套说法温肆远一时半会还找不出破绽,好像也只能先这么相信了。
否则他真的怀疑自己当年那场事故其实有上新闻,他甚至是其中的主角,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