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说话的同时捉起她的手查看了伤势。
肿了。
「我们去擦药。」他按着她的手腕,没给她挣扎的空间。
可她还是找到机会缩回了手。
温肆远回头,眼里反常的闪过一丝诧异。
「不去。」朱曦曈固执。
见她就这么又坐了下来,两手甚至再次握上了钉子和铁鎚,温肆远一个皱眉,大步上前挡在她未完成的木架前。
「你这是在干嘛?」朱曦曈抬头,横了他一眼。
温肆远垂下眼,「这是我的台词吧?」视线扫向她的伤口,他低声道:「擦药。」
「没时间。」朱曦曈挪了挪位子,打算先处理另一边的工作。
「哪里没时间了?」温肆远纳闷,第一次连语气都急上了:「你到底在赶什么?」
听及此,朱曦曈突然鼻酸,眼泪就这么争相涌上。
「你不懂!」
眼中带泪,她用力的看向他,像想看破他脸上现在的表情。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朱曦曈开始觉得「你不懂」是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一句话。
因为这句话背后更大的一层意思其实是「我不想理解你」。
你没有解释的机会,我也没有听你解释的打算。
「你不懂」就是我对你唯一的詮释和想法。
但当她以为只有自己是这么去定义这句话的时候,她不知道其实温肆远也是这么解读这句话的。
所以当他从她的口中听到了「你不懂」这句他觉得最令人难过的话,他没有再多说第二句话,只是踩着不轻也不重的步伐走了。
可能正如她说的,他不懂。
当时在一旁的芦漫葭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晚上,趁朱曦曈去洗澡的空档,她坐上上铺,并把在另一个上铺上休息的温肆远叫了起来。
温肆远闔上读了一半的原文书,一语不发的等着她的下文。
「曈曈说的话虽然重了点,但其实没有错,你确实不知道最近她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芦漫葭说,又咬了咬唇:「我冒着风险擅自把这件事告诉你是不想让你们对彼此有更多的误会,不是单纯拿这件事八卦的。」
她看起来很心虚。
温肆远好笑的勾了下嘴,继续等着她的铺垫。
没想到这会她倒是进了正题:「前几天曈曈接过一通电话,你还记的吗?」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外套还是他让她带过去的。
「那是她家人给她打的电话,让她空下下礼拜三的时间,他们要从初角湾的港口出海,进行海葬。」
「海葬」这两个字,芦漫葭讲得特别轻,可温肆远却听得特别刻骨。
「谁?」谁死了?他的声音很破碎,像碎了一地的玻璃,听着又特别扎人。
「一个特别重要的人。」芦漫葭记得朱曦曈是这样和她介绍的。「应该不是至亲,不然她早该收拾行李和她爸爸妈妈一起回去处理后事了。我猜是朋友,两小无猜那种的。」
「所以她今天那么拼命是为了请假去海葬……」
「不是。」芦漫葭摇头,「她的假sunny早就批准了。她是想提前把工作搞定,然后去一趟下午的花市。早上的花市开得早,她没有车可以坐过去。」
「她去花市干嘛?」
「买种子。」芦漫葭顿了顿,「她想在温室里种一株紫色满天星。」
听见关键字,温肆远默默噤声了。
因为这次,他真的明白了,也真的扎心了。
紫色满天星,花语是思念。
隔天早上,朱曦曈在工具间发现了一包还没拆封过的种子。
像刚买回来的一样。
她放下才刚上手的铁鎚和钉子,将包装翻到背面。
紫色满天星种子。标籤上这么写。
她不敢置信的来回读了两遍,然后打开门,看见正好路过的芦漫葭。
「盼盼。」她嚥了口口水,「你上哪找到的啊?」
「找什么?」可芦漫葭貌似完全不知情。
「这个。」朱曦曈把种子捧到她眼前。
看着她也陌生的种子,芦漫葭愣了几秒,大脑高速运转……「哈哈哈哈……」她乾笑了几声,眼曖昧:「不是我呦,是温肆远。」
听见这个她想都没想过有可能的名字,朱曦曈手中的种子差点应声落地。她抬眼,确认过芦漫葭的眼,没开玩笑。
「我就是稍稍跟他说了几句,也没想过他会真的搞一包来。」
才刚提及他,他人就抵达了现场。
「好好解释啊。」擦肩而过时,芦漫葭伸手拍了拍他。
温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明明塞了两个人,却像没有谁在这一样。
四目交接,似是交换了一场海浪的奔涌和退去,轻狂有时,可最终终归平静。
「你买的?」朱曦曈看着眼前那双眼睛,轻声问。
「那个种在温室里……应该很好看。」温肆远说,有些生涩。
草稿刚打的吧?都没练过。
「什么时候去买的?」朱曦曈又问,而且坚持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她不能说熟悉,却又称不上陌生的眼睛。
「早上。」温肆远如实回答。
他四点多的时候爬起来更衣、洗漱,五点就出门了。他按前一晚和奕頡说好的,在柜台的第二个抽屉找到了车钥匙。
发动停在院子里的机车,他迎着清晨微冷的风上路了。
他跑了三个花市才找到一摊有卖紫色满天星种子的摊子。
「年轻人。」结帐的时候,卖花的老闆主动和他搭话。「这花通常是送给至亲好友的,你要送的是谁啊?」
闻言,温肆远掏钱的手停了半秒。「纪念一个朋友。」他勾唇。
他记得他用的是「纪念」这个词,是一个过去式啊,想想就让人悲伤。
接过种子,踏出花市,坐上车的那个瞬间,他其实动过那么一丝折返的念头。
但也仅止于「动过」。
经老闆这么一提,他还真的想再多买一包种来送给某个人了。
知道温肆远为她奔波了一个早上,朱曦曈心里忽然就掉落了一种复杂的感觉。她很认真的想了一下,那大概是一种「他对她很好,可她还不起」的无措。
「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只种子一件事,她指的是来到这里之后的每一件事。
「我说是帮你了吗?」
温肆远的声音向来听不清情绪,可今天这句话如果一定要说出一种情绪,那可能是一点点的上火吧。
「还有,我怎么就不能帮你了?」
他微微俯身,好看的眼睛就这么凑近她,直到距离她的鼻尖只剩一釐米远。
这个问题,朱曦曈答不上来。
要是放在以前,她大可以直接了当的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她讨厌他,而且这个讨厌会长达一辈子。
可现在,他人就站在她面前,她却突然说不出口了。
「温肆远。」
这是朱曦曈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所以温肆远有些诧异的眨了下眼。
朱曦曈看着他一双安静眼眸里的自己。
「别喜欢上我。」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