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早起来,先给她蒸点心,然后就是去遛狗了,等遛完狗上来,她也起床了。上午,社区医生会上门来给她挂点滴,他陪着她挂完,然后收拾医疗垃圾。
吃过午饭之后,两个人会一起看电影,看着看着,她就困了去午睡,他便去准备晚饭。
晚饭过后,他们又会和3个一起打三国杀。
晚上,她独自睡在,卧室门不关,他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她一出声,吨吨立刻从沙发上跳下去跑进卧室,随后就是他。有时,是口渴,他就拿水来,有时,是饿了,他就去下馄饨。
她自己也没发现,自己这般作弄人,像极了小情侣之间的撒娇。而他,也乐在其中。
纪月的手术,自然是找的脑科专家,时间定在长假结束后的第一天。日期定下来之后,头两天还好,越临近,她越紧张,坐在沙发上时,有时会默默地发呆。
突然间,觉得被人拥抱住了,她才回过。
“紧张?”
她点点头,于是,被抱得更紧了。过了会,她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鼻尖都是好闻的沐浴液的味道。他温暖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背脊,像抚慰着她的心灵,慢慢地,背脊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下来。
“没事,我会陪你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
话直接被打断了,“大过年的,童言无忌。”
她埋在他的肩头,轻轻地笑了,然后换了个位置,将脸颊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过了会,他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永远。”
“纪月?”
“嗯?”
他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这是我第三次和你表白了,事不过三。”
忐忑不安间,他听到她说,“等做完手术,我考虑一下。”
他笑了,更用力地拥抱住她的身体,手臂慢慢收紧,像要把她嵌在自己身体里那般。
纪月睁开眼,麻药还没过去,意识还很恍惚,眼前的画面也很模糊,她花了点时间,才慢慢聚焦。发现她的手指在抖动,莫立刻站起来,比起床上的她,他看上去更像个病人,整个人有些憔悴。
“怎么样?”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去叫医生。”
纪月只是在适应麻药消褪的过程,知觉在慢慢恢复,等护士来给她加药的时候,她已经适应很多了,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她指了指自己的头,笑了起来。
莫抬手,有些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挺好看的。”做脑部手术,要把头发都剃完,女孩子怎么能接受。
她笑着,轻轻地说了句,“肯定丑死了。”
他站起来走向病房角落的沙发,从包里拿了个购物袋出来。等他坐回到病床旁时,她看见,购物袋里放着一顶毛线帽,纯白的帽子,上面绣着山茶花。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他便托起了她的脑袋,动作小心翼翼,深怕弄疼她,替她把帽子戴好后,她感觉到羊毛细腻的触感,和纱布有些粗糙的触感迭加在一起。
手术后的第二天,纪月就看上去好多了,没有嗜睡的表现。莫坐在床边给她削香梨,发现她正睁着眼睛看窗外。窗外是一颗梧桐树,风一吹,黄叶就纷纷落下。
她还没开口,他就说了,“你别想什么幺蛾子,一会我就去把梧桐树叶粘在上面。”
一听,她立马露出明媚又好看的笑容,“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的。”
他扬了扬下巴,“我们又不是没睡过,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这句话听过没。”
这来自欧亨利的《最后一片叶子》,她原本想说,自己躺在这,有小说主人公的感觉了,他猜到了她的意思,他就要做那个画家,给她勇气和信念。
她看着他削水果,好看的手指握着刀柄,不急不忙,看着看着,好像跟着放松下来,她的生命中,遇到无数坎坷,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眼前的人,是能够和自己共赴余生的。
又是一年过年,今年,莫家的年夜饭摆在城隍庙的上海老饭店。从四楼往下看,是游人如织的街巷,半空中挂满了花灯,视线看得再远一点,能看到九曲桥和碧波廊茶楼。
纪月边打电话边走出电梯,莫走在后面,“爸爸,我想去迪士尼,不想去爷爷奶奶家。”他抱着一个小女孩,穿着毛绒绒的大衣,头上扎着两个小发揪,还带着小兔子发卡。
“好,那我们去迪士尼。”
纪月突然回身,一只手捂住手机,“我们在美国的时候怎么说的?要先去拜年,才可以去迪士尼玩。”
小女孩皱着眉头,撅着小嘴,靠在他的肩上,一看就是一脸不开心,他亲了下她的脸颊,“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纪月继续打电话,莫笑着拍着女儿的背,安抚她,小女孩换了个姿势,趴在他的肩上,“妈妈真凶。”她咕哝着。
原本是轻轻地拍,变成重重拍了下,“不可以这样说妈妈的。”
包厢门打开,里头的欢声笑语瞬间传了出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门口,“纪月来了啊。”
窗边的主位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拿了三个红包袋出来,立刻有旁人起哄,“外公最大方了,这三个红包一看就是今天最大的。”
老人说话已经有些口吃了,他摆了摆手,“最大的要给外孙媳妇,然后是重孙,最后才是外孙。”
众人的哄笑声中,他们拿过红包,纪月接过的时候,老人说,“以后,都要健健康康的。”
她点点头,“谢谢,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