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明白这个感觉了,在车上,她看着梁辀的后脑勺,想的是这年里的故事。
大概是因为那刻,觉得没有未来了,所以,才会去回想过去。
他们逛的很快,司机见到他们时,还有些惊讶,“不好玩儿吗?”随后,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没事,那双廊比这漂亮多了,很多电影都是在双廊拍的。”
“挺好看的。”纪月客套地回了句。
司机看到他们回来了,才发动车,车里已经被晒的像蒸笼。
纪月走到路边的商店门口躲太阳,她看着湖面,还有远处拍照的游客。
“热吗?要不要喝咖啡?”梁辀也跟了过来。
她摇摇头,“不用了。”
说话间,那四个女孩子也回来了,嬉笑着上了车。
“走吧,她们回来了。”
“嗯。”
双廊确实漂亮,如果不是背景的苍山,都要误以为是在叁亚了,靠海的那边全是餐厅,餐厅露台上已经坐了不少游客。
他们找了个餐厅,露台上还剩几个位置,坐下后,纪月一抬头,看到苍山洱海就在梁辀的身后。
他拿过桌子上的菜单,低头翻了翻,“你想吃什么?”
“都行。”
听到她的话,他没抬头,还是在那一页一页的翻着。
今天,他穿了件浅色的T恤,外面套了件深色的短袖衬衣,洱海的风吹过来,衣摆一直在飘荡,随之,她还看到他眼睫毛在微微颤抖。
电影里,李小萌和樊硕也坐在洱海边的餐厅里。
李小萌看着樊硕翻菜单,旁白里,她的声音响起,“那时,我好像看到了我和樊硕的尽头。我们就会这样,无话可说一直到最后。”
她又说了一遍,“樊硕,我们分手吧。”
樊硕仍然不同意,旁白里,他说,“我不想同意,但是,如果你问我为什么不同意,其实,我也说不出来。”
纪月突然觉得,这一幕,她也看到了永远。
等上菜的间隙,梁辀偏过头,看着湖面,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是所有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只能这么看着远处。其实苍山洱海,也没什么好看的。
从餐厅出来,她说要去上洗手间,他点了点头,“那我在门口等你,”说着,去摸口袋里的烟。
刚吸了几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将手机摸了出来,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想了一会,才接起来。
“喂?”
“梁先生,您好,我是马洋的朋友,”
梁辀突然反应过来,“噢”了一声。
“苍山公园给我打电话了,我们可以后天下午上去布置场地,我觉得这样的话,还是去苍山公园里比较好,正好夕阳落下,看到洱海。不过,我觉得哪边求婚,都浪漫的。两个方案,还是你选择吧。”
他捏着手机,看着对面的苍山,久久没有说话,那头,以为是信号不好,“喂”了好几声。
终于,他说了句,“哦,好,都行,你们订吧,你们觉得姑娘会喜欢哪个,就用哪个吧,我没什么意见。”
那头也沉默了,“哦,好。这样,要么还是在海边吧。”
“好,谢谢。”挂了电话,他立刻回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怕谁听见,还是怕谁看到。
他只看见那四个女孩子说笑着,从餐厅里走出来。
其实,纪月听完他的电话,随后重新走回洗手间,在洗手间里呆了足够长的时间后,才走出来。
她知道,如果她不说分手,他永远也不会说,然后他们会这么无话可说,一直到最后。
下午,按照计划,他们又去了海东,苍山隐藏在云层后,洱海看上去一望无际,仿佛真的变成了海。
车停在了观景区,女孩子们呼朋引伴,沿着蜿蜒的公路往下走。
那四个女孩子也是两两结伴,说要拍张纪念合影,其中一个姑娘走过来,“纪姐,一起拍张合影吧,发Vlog。”
纪月“噢”了一声,在路上的时候,她们就问过她了,她应了下来,不过下意识地还是回头看梁辀,他微笑着看着她,轻声说,“去吧。”他戴着墨镜,也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也许分开,可以让他松一口气吧。
公路边的围栏都被漆成了白色,蓝色的海,蓝色的天,白色的围栏,一派海岛小清新的味道。梁辀就索性慢慢走,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在看纪月。
她和那些年轻女孩子们相处的很愉快,脸上一直挂着笑,司机则变成了摄影师,大概拍的多了,他很清楚什么角度摆什么动作,纪月也很配合,所有人看上去都其乐融融。
梁辀忍不住拿出手机,他拍了张苍山,随后,镜头就移到了她们那,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镜头里,她靠在围栏上正看着自己。六年前,他们从乌鲁木齐去赛里木湖的路上,穿过峡谷时,他停在了一个观景台前。一样的青山、公路,身后的草原,现在成了洱海。
照片里,她颜笑如花,而此刻,他透过手机屏幕,看到她只是无声地看着自己,眼尾微微下垂,好像有很多话要和我自己说。
他站在原地,慢慢放下手机,随后,就看到她笑了起来,衣服的裙摆被吹起来,草帽也要被吹走了,于是她笑着,用手摁住帽檐,她笑的很好看,眉眼都弯了起来,露出八颗牙齿。
他好像看到她张了张嘴,说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突然间,那两个和她坐一块的女孩子走了过来。
她们说了两句话,又拉着她走远了。
龙龛码头边上还有几个村子,司机说可以到村子里拍照,自己等在停车场,如果想回去,从这走回古城也就0分钟。所以,码头上的人也比其他地方的人多不少,大部分都是古城走过来散步的游客。
他们两个人跟着那四个女孩子走,码头上的人太多了,走着走着,路上拍照的人群堵着他们的前路,他们只能被迫分开。
有个人好像不会骑单车,跌跌撞撞的冲这头过来,纪月不得已随着人群,齐齐往后退了好几步,再抬头时,人群缝隙里,她看见梁辀还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这边,就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有人说,最美的风景,永远是身边那个人。
梁辀好像突然回过,他看见纪月不在身旁,心一空,匆忙回头,眼扫见不远处的围栏边,她正在和那两个姑娘说着话。他看见她还在,心这才回到了原处。
可等到她朝着自己这边走来时,他整个人又开始不知所措了。
“梁辀,她们叫我去边上的村子拍照。”
“噢,好。我在这等你。”
“那我走了。”太阳快下山了,蓝色的天和海面,变成粉紫色,浪漫的不行。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她抬手撩了下。
他点点头。
夕阳下,她又重复了一遍,“那我走了。”
他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瞬间胸口仿佛被情绪堵着。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微微张嘴,鼻头动了一下,话到喉间,勇气又没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梁辀回到客栈房间,房间安静地仿佛没有人住过,茶几上放着那个木头盒子。他走过去,打开木盒,上次在海南,她还给他写了张留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找只言片语。不过,盒子里,只有那副多彩夹缬的挂毯。
他重新关上盒子,紧紧抓在手里,手去摸口袋里的烟,颤抖着塞进嘴里,右手捏着打火机,好像使不上力,怎么按都按不下去,最后,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火苗这才出现。
他深吸了一口,被呛到了,他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眼泪它自己落下来了。
纪月到了昆明机场,她没有回申市,而是买了张机票去域疆。凌晨到了成都,她和周围的背包客一起,团在机场椅子上,睡了一晚上,随后,在天微亮的时候,排队上了去乌鲁木齐的飞机。
九月的域疆已经很冷了,她在乌鲁木齐买了件风衣,租了一辆车,一路开去赛里木湖。湖边的风依然那么大,她裹紧衣服,从栈道上走下去。
昨天看到的还是苍山,今天,看的就是天山了。
湖滩上的石头,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下,发着各色的光,她弯下腰,手伸进冰冷的湖水中,将其中一颗拿出来,举到眼前,白色的结晶体,折射出带着粉色的光。
现在的赛里木湖湖边上都是统一经营的各种民宿,她住在一间拖挂房车里。晚上,她搬出椅子坐在门口,湖水和山峦已经看不见了,只能听见,拍打岸边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星星。
于是,她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盖着毯子,抬起头,一颗一颗数星星。
有人慢慢地向她走近,她感觉到了,看向来人,待看清时,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