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啊,我很喜欢你家和你房间,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以后我有了家,也要装潢成这个样子」
「喔,那你不用特别装潢,只要把我妈带到你家一天,屋里就会变成这样了,东西塞满满」我一说完,我们两个就都同时笑出声来,在对方眼里瞧见小时候的默契。
表哥一直很懂我,无论经过多少年,我的笑话他总是最捧场;我的烦恼总是他最了解;我的一切优缺点他都暸若指掌。
望着表哥小心铺床的背影,我感觉连日以来的阴霾都随着表哥的来到,一下子散开不少,空气闻起来又是清新舒畅的。
我会让自己好过一点,会再重新振作的,我告诉自己。
晚上洗过澡,我和表哥坐在床上天南地北地间聊,他讲他在台北的那群大学死党,我讲我的高中笑话,但刻意略过了有关老闆的部份。
「对了!」表哥拍一下床垫,兴奋地朝我露齿一笑。「下个月是你生日耶!想怎么过啊?办个派对怎么样?我很会帮人家办派对喔!」
「呃......可是我不知道该邀请谁耶」
况且,最重要的那个人又不会来。
「国小、国中、高中同学全部邀来啊!」
「家里塞不下吧」
「派对当然不是在家里办囉!我有一个公司的朋友家里是开饭店的,我们可以跟他租一间大套房办生日趴」
我都忘记表哥人派很广的事实,广到他活在地球上根本不需要烦恼,几乎是心想就可以事成的。
「租套房不会很贵吗?」
「放心啦!我帮他代几次班,他就会免费租给我的」表哥信心满满地笑,帅到一个会让人恍的地步。
「你那朋友该不会是女的吧」我强烈怀疑。
「不是啊,是男的」表哥满脸问号地看着我。「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随便猜猜」我懒得跟这个爱情大白痴多说,转头去找我的枕头。
二十三岁了,表哥还是死性不改,一笑起来就会乱放电,电死一堆女生还浑然不知,一脸无辜。
我忽然想起表哥高二,我小五的时候,有一次吃年夜饭吃到一半,表哥被隔壁三合院的一个女生叫出去告白,结果那个女生哭着跑走了,表哥还很困惑地回来问我:「小悦,你们女生真怪耶,我跟隔壁那个女生根本没说过一句话,她竟然就说喜欢我,想跟我当朋友」
「那你怎么回答她?」
表哥露出单纯的表情,很理所当然地:「我跟她说,我根本不认识她,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当朋友嘛!」
看吧,杀人于无形。
只有我知道,看起来聪明优秀的表哥,对爱情的迟钝已经到了骇人的程度,他可以很轻松地跟你讨论三角函数,却不能明白一个少女说喜欢你的时候,应该要有礼貌地委婉表示不适合,而不是残忍地一口回绝。
这就是为什么,小时候的我虽然迷恋他迷恋得要死,却从不在他面前表露心跡的原因。
回想到此结束。
「你在发什么呆啊?」表哥推一下我的额头,我差点倒到床上去。
「没有啦!我只是想起有一年吃年夜饭的时候,你被叫出去告白的事」
「有这种事吗?」表哥铺棉被铺到一半停下来,完全就是不记得的表情。
「有啊,你一口拒绝人家了,超级残忍的」我不客气地指责他。
「是喔」表哥不在乎地耸耸肩,莫名地惊悚到我。「--我是觉得,乾脆俐落地拒绝比较好,长痛不如短痛」
是你给人家痛,人家怎样痛死都不干你的事是吧!
「你都没给她机会,搞不好先当朋友,你会慢慢爱上她啊」
「不可能」表哥继续铺棉被,接过我递给他的枕头。「我不可能喜欢她,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是喔」我为那个女生默哀了,越过表哥的床垫去开窗户。
耶?我突然觉得很怪。
「你还说你不记得!」我像抓到破绽地转过头来,得意洋洋地咧嘴笑。「我可没说是哪一年的年夜饭,怎么你就知道自己当时有喜欢的人?」
表哥的动作瞬间僵住,脸背对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语气有点丧失信心:「我、我只是猜啦,感觉当时的我一定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才那样拒绝对方」
「是吗」我不感兴趣地撇撇嘴,把窗帘绑好后就爬回床上。「晚安囉!表哥」
「嗯,晚安」表哥思索了一会,才微笑地关上电灯,黑暗中送来一句熟悉到不可能忘记的话:
「--祝你作梦梦到月兔」
都过了那么多年,竟然还记得啊。
眼泪从眼角滑落到枕头上,我把头埋进被子里闷闷地回应:「.....祝你作梦梦到满天星星......」
六岁的时候,我曾经在表哥家住过一个半月,那时候的我刚好正迷上月兔,表哥就每天晚上讲月兔的故事给我听,睡前,他总是会温柔地在我耳边附上一句:「--祝你作梦梦到月兔」
而我,一定记得回他一句:「祝你作梦梦到满天星星」
表哥喜欢观察星空,曾说过要当天文学家,不过他的梦想层出不穷,不到一年又换成了歌手、演讲家、画家、数学教授,最近,显然变成dj了,我真怀疑他能维持多久。
不知道表哥谈起恋爱来,会不会也像梦想一般变幻莫测?
算了,管他的。
谢谢你啊,表哥,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还一直记得我喜欢月兔的傻事。
我闔上眼睛,把沉沉的感动收藏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