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佐原笑了出来。「判决出来之后,在社工的陪同之下,哥哥去给我签了国中要住的地方的租约,用法院判给我的赔偿金购置了一些必需品、办理完几件需要有监护人在场的事务,便离开了。从那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
「他那时候也会说那些难听的话吗?」
「只有一次。」佐原在英二身边坐下,凝视着摊贩们忙碌的身影。
「所有手续都办好的那天,我们跟社工一起去了烧肉店。吃饭到一半的时候,社工夸我勇敢懂事,哥哥突然脱口而出,说我是个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自己父亲的贱种。」
「这个人是怎样?也太烂了吧?」英二简直不敢置信。
「对啊,我跟社工都很吃惊,哥哥自己好像也有点吃惊,马上就闭上嘴不说话了。在社工忙着打圆场的期间,我想通了三件事。」
佐原转过来看着英二,竖起了一根手指。
「第一,哥哥是爱着父亲的。他寄那些书来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过得好,而是希望父亲能够接受他。」
接着,他竖起了第二根。
「第二,哥哥偏执地认为这些事都是我的错,这种不理性证明了他对父亲的爱不是单纯的亲情,而是更加深沉的爱慕。」
然后,他又微笑了起来,竖起第三根手指。
「第三,父亲放任他年少离家,又将他的书不以为然地跟其他东西一起烧毁,代表父亲心里根本没有他。即便是恨,父亲也只恨我一个人,即便是伤害,父亲也只伤害我一个人。所以哥哥才这么讨厌我。这种胜利很扭曲吧?但是,在哥哥眼里,就是我赢了。是我用卑劣的手段把父亲的心赢走了。」
说完,佐原放下手,往后靠在长椅的椅背上,似乎在回忆往事一样。英二光是在一旁听,都觉得呼吸困难,看佐原这副模样,忍不住说道:「说这些真的对你没有影响吗?如果会不舒服的话,也可以不跟我说的。」
佐原没有回应,只是又坐了一会,抬起头来看看天空,吸了一口气,再站起身来。
「没这回事,我很高兴你这么认真地听我说,也没有因此同情我、怜悯我。」他对英二伸出了手,让英二也站了起来,接着和之前一样,揽住对方的手臂。
「你知道吗?在我做过的所有恶梦里,最可怕的一种,不是梦到父亲,也不是梦到哥哥,而是当我努力地对别人述说这些情节、倾诉这些痛苦时,他们却对此毫不关心??对此置若罔闻。」
这一番话说得平静,却用和刚才那些截然不同的方式坠入了英二心底。先前,佐原描述过去的方法有如置身事外,这句话却像一张满目疮痍的薄毯,轻柔地落在整片荆棘园上,覆盖、接触了所有无助和悲哀。
「??佐原学长,我们再继续逛祭典吧。」
「好啊,」佐原答道,跟着英二一起向人群前进。「这可是我第一次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