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佐原,英二心中浮现了一个想法。
发自内心创作的文学,对他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个想法说出口了,而佐原正停下来注视着他。
「可以这样说吧。」
佐原坦然承认,似乎并没有因为英二突然改变了话题而感到不快。于是,英二又接着问了下去。
「部长是因为什么而接触到文学的呢?」
用指节缓慢地轻敲着桌面,佐原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回答。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后,你应该还想问我,为什么要放弃吧?」
见英二不避讳地点头,佐原一边清理桌上的杂物,一边像置身事外似地,说起了自身的过往。
十年前,一个包裹投递到了一个混乱的房子里。
他是一个对黑暗习以为常的孩子。但是那天,他从撕毁的包裹里拿到了这本书。书封简洁,厚度普通,他翻开浅米黄色的纸页,在里头看到了文字。
并不只是一个一个的文字,而是彼此之间縝密地贴近、组合,成为了另一种样貌的文字。在那一刻,他忽然理解了所谓的「意义」。
用字遣词中的意义,造句分段间的意义,情节的意义,人物的意义,情感的意义。他反覆翻看同一本书,每一次都能从里面找出一些似有若无的微小意义,这些意义陪伴他度过了无数痛苦到动弹不得的时光。
隔年,收到了第二本书的时候,他决定也开始尝试写作。从那时开始,他从意义的接收者,成为了意义的创造者。明白了自己也是可以创造意义的人之后,从未萌芽的自我意识开始成形,他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痛苦的意义、伤害与被伤害的意义,以及,他自己所代表的意义。
他的价值。
每一年,他都会收到一本书。书不是寄给他的,但收件人反正也不在乎,他就把它们据为己有。第一次因为作文在班级上被表扬,他感觉这就是他的天职,是他唯一能做的好的事情,是他的救赎。
在那些书被全数烧毁的时候,他决定要保护好它们为他带来的仅剩的价值,也就是他自己。价值与意义一旦脱离了迷雾,就显得无比清晰,它们的存在感支撑他在每一次屈辱中活下来,给予了他伺机取证的勇气,以及最后把对方送进监狱的决心。
可以说是仰赖那些文字,他才把自己拯救了出来。儘管,在最后,给了他希望的人也把他从那长长的幻梦中剥离,扔回泥淖之中,文学创作仍然成为他的志业,持续了好几年。
「当然,祐里也帮了我很多忙。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知道官司这么顺利,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用家里的资源推动的。」佐原在最后下了补充,似乎准备要结束话题。
「等等,所以寄书的人到底是谁?他寄了什么书?」
见故事来到结尾,英二着急地问出一直盘绕着的疑惑。佐原停顿了一会,注视着桌上的水性笔,接着触碰笔的尾端,让它缓缓地转动。转完整整一圈之后,又将它停了下来。
「??寄书的人和那些书的作者,是同一个人。」最后,他这么说。
「他叫佐原见,是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