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笙见他这情,把叉子撂在盘子上,发出噔的一声轻响:“没胃口。”
“没胃口?”他忽地冷笑一声:“莫不是因为梁煦?”
他今天方知道梁笙那小情儿长得有几分像梁煦。
如果说他对陆承堂的嫉恨随着他的死亡随风消散的话,那么梁煦即使是死了,他也恨不得把他的尸体挖出来挫骨扬灰。
梁笙没有回话,只是望着他,眼里涌出滔天的恨意,袖子外两只手攥紧了,一阵又一阵地颤抖。
陆承胥却置之一笑,他两手撑在桌上,缓缓靠前,一只手轻拂过她的发丝,笑意更浓:“我知道你因为梁煦恨透了我”
“但是”他收回笑容,手抚过她的侧脸,轻之又轻,仿佛她是他唯一看重的珍宝:“其实,你最恨的还是自己罢。”
“因为害死他的人不是我”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忽然闭上眼,整张脸痛苦地扭曲起来:“别说了!”
陆承胥面无表情望着她,突然又轻笑出声,慢慢道:“害死梁煦的人,明明是你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杀死我大哥的人是你,梁煦不过是替你顶罪而已。”他啧了一声,摇摇头,咬牙切齿地微笑:“他可真豁得出去,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刺客是他,还分尸数块,这样没人会怀疑到你身上。”
她脸上痛苦的表情逐渐变得麻木,嘴唇被咬得苍白,他却仍然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道:“不过他肯定也乐意把我大哥碎尸万段哈哈”
陆承胥忽地放声大笑,眼古怪地望着她:“因为他嫉妒,大哥这样的人都可以娶你,谁都能光明正大爱你,独独他永远不可能!”
梁笙木然听着,手忽地在桌面上一推,盛着蛋糕的碟子倒地碎裂,而那切蛋糕的锋利小刀,也忽然划过她的手心,她的手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一片白蕾丝桌布。
可也并不感觉到疼似的,她情恍惚,慢慢把流血的手放到心口——这里的痛苦才是经久不衰。
陆承胥没想到她会伤了自己,忙站起身,握住她的手腕,用帕子堵住伤口,沉声道:“别乱动。”
他在那边手足无措地叫人过来处理她的伤口,她却头靠在椅背上,仰起脸,怔怔望着晴好的天空,好像那手根本不是自己的。
苍青的春空下,她好像看到少年时候的梁煦倚坐在杏花树旁,穿深青色的衫子,袖口挽得很上。杏花一花一叶地落在他的身上,他也不顾,只顾低垂着头,拿根草叶一折一折地编织蟋蟀,因为她闹小性子,他想方设法要哄她。
她轻悄悄走到他身边,他若有所觉地抬头,笑吟吟望向她,轻唤了一声她的小名。春天太阳的光是那样的柔和,那样的明亮,而他的眼比日光还要温柔。但这温柔的韶光始终是易逝的,如浮云聚散,如杏花开落,只因风月无情,流年易度,几番春暮。
后来她宁肯不要想起他,因为每想起一次,她就又失去他一次。于是她把他的遗物统统付之一炬,冷眼看着它们燃烧,化为乌有。灰烬随风飘扬,就像梦一样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