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完全无视么弟可怜的哭声,踩着暗黑色的影子步步迫近,亲切的笑容早已卸下。
「快说!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多少个名字?」
男孩子仍然在哭,南门希又狠狠地朝那可爱的脸搧了一巴掌。弟弟整个人倒在地上,他没有爬起来,如同卑贱的毛虫那样捲缩成一团,脸朝下,用双手紧紧包裹住自己的头颅。
南门希粗鲁地把那头红发抓起来,头仰起,孩子的哭泣更悲惨刺耳了。
「快答!你是谁!没有好答案,我绝对不放过你!」
不打脸,就直接用拳头殴打身体,在孩童的身体烙下暴力的印记,伤口溅出鲜血。大哥如同患上强迫症,一边抽打,一边吼问:「你是南门雅、南门雅!给我搞清楚!」
红色男孩哭号不止,他大口大口地抽气,不时痛苦地咳嗽吐血,身体的力量好似即将用光,随时会昏倒。
一直靠着墙壁的男生终于抬起双脚,深入兄长单方面的虐打场内。
「不要打!一会儿还要上学……」
大哥挥到一半的手倏地停顿,语气依然坚硬:「滚开!正因为还要上学啊!这个蠢材不可以在学校也乱说自己的名字!」
「我不会叫他小羽!他也不会!」男生直接抱住了弟弟又红又紫的身体,大叫欲哭,「小雅……快说自己是小雅、南门雅,没有其他名字!快!」
南门望掩住嘴巴,万万没料到梦里的自己也会惊,也会產生呕吐的欲望。
这一幕绝对是假的,不是往昔的记忆。房里没有镜子,他的脑袋怎可能连自己那副要哭的表情都记录下来?大哥又怎会一个拳头就把衣柜都打到木头爆开?弟弟真捱了这么多重拳的话,早该死掉了。梦世界由杂乱的讯息组成,在天空飞翔,变身成特攻队英雄,外星人侵略地球都可以发生,全数合理。
这种大哥被魔鬼附身,发狂地虐待幼弟的画面,不过是他看见仓库里兄弟殴斗之后,胡乱拼凑而成的梦片段。
如果眼前上演的戏剧是现实,长大后的南门雅怎会老爱黏着南门希?南门希怎会总是对南门雅展现出父亲式的照顾?
他们三个是互相扶持的好兄弟。
「……呜……我、我叫南门雅……不叫、呜……不叫南门羽……我叫雅……」
幼小的男孩终于讲出南门家所制订的答案。大哥总算停止暴力,拳头松弛,手背的青筋和骨头都不再兇残地暴露。在这片刻的寧静里,南门希整了整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衫,拍拍脸蛋,一下子又恢復了平常那张乐天成性、万事包容的笑脸。
「嗯,答对了!雅雅,好好记住你唯一的名字,下次还说错就打屁屁!」兄长哄说着,向么弟的头顶伸出手掌,按照惯例进行摸头的奖励。
不过,次子慌张地带同弟弟闪躲到角落。
大哥静悄悄地将手缩回去,嘴唇一紧,一双含着酸楚的眼睛似乎要滴出泪水。这副丑态,弟弟们看不见,因为他们对大哥的恐惧并未减退;站在旁边的南门望却看得一清二楚。
大哥转过身来,仰望比他高大的南门望,双眼载满无穷悲伤。
「小望啊,雅雅是你的,好好照顾他。」
南门希说完后,看了看祭坛柜上的照片,接着独个儿离开了,消失了。被遗留下来的两个弟弟互相拥抱,泉涌的眼泪洒落衣衫。
南门望的脚尖在地板上犹豫着,踏前几步想追上大哥,却又顿下,转回来。
他凝望着活于家暴下的小孩们。这根本不是自己家的情况,刚才上演的,必定是荒谬绝伦的梦境闹剧。
只不过,南门羽,这个理应等同陌生人的名字,他觉得很耳熟。
「小羽……」他在心底反覆低吟着这个称谓。
的确,在童年时代,他似乎数次把南门雅唤成「小羽」。他忘记了原因,从前三兄弟玩剧本游戏玩得很投入,也许「羽」是南门雅扮演过的,而他也很喜欢的角色,久而久之便唸得瑯瑯上口。
足踝旋转,不经不觉的他转到母亲的遗照前方。相架中的女人十分年轻,橙红色的长发披在背后,笑得热情开朗,这就是大哥深情注视的人物,南门家的母亲。
南门望出地看着,忽然,照片无缘无故地冒出涟漪,顏色糊成一团;眨个眼,新的画面出现,那是一张他毫无记忆,但绝对是最温暖的全家合照。
背景是家里的大厅,大家齐齐坐在沙发那边,向着镜头绽放最幸福的笑容。木訥的爸爸在笑,漂亮的妈妈在笑,像顽童般叉腰的大哥在笑,头发还稀疏的他也在笑。
母亲捧在怀里的婴儿,想必是刚出生不久的南门雅吧。
但父亲手中也抱着一名婴儿。
南门望聚精会地盯着,只闻「卡嚓」一声,照片动了,那好动的大哥蹦蹦跳跳地把父母亲压倒,笑嘻嘻地大叫:「拍完没有?我要抱妹妹!雅雅乖乖!」
「行啦,你要小心哦。」母亲欢愉地把大儿子抱到自己大腿上,再将怀中的婴儿轻轻放入孩子的双手。
二儿子也不甘示弱地爬上沙发伸手,父亲弯起笑唇,将另一个婴儿抱近。
小男孩开心极了,不客气地捏捏婴儿的红脸珠,歌唱地说:「小羽是我的。快叫哥哥,我叫望哥。」
这一幕,将封尘的真相挖出来。
南门望抓紧胸口,事隔多年,他居然会在梦中角落忆起了那件被迫遗忘的事情。
南门雅是他的妹妹。
南门羽才是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