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南门望镇定地说。
「你有──!小望,难道你连一次都没埋怨吗?为什么自己会没有父母?」
「我为什么要埋怨?没错,我会疑惑,但这并不会令我讨厌他。」南门望盘算着大哥的想法与反应,顿了顿后又说:「我……对爸爸还有点印象。他在我住院的时候,常常留下来照顾我。」
「哦,是这样吗?想不到小望会对爸爸有印象呢……雅雅他早就把爸爸忘光光了!」
南门希话音里醉意很强,不过南门望觉得,这应该更像是他藉着啤酒壮胆,让自己能把心底话尽情发洩吧。
他们三兄弟并不跟亲戚们十分亲近,不过南门望知道,无论是爷爷奶奶,还是叔父、堂兄弟姐妹,或是远房亲友,大家对他们的父亲没有太多好感。这并非因为爸爸性格恶劣,而是爸爸在母亲病死后便无心于家庭,就这么把三个年幼的儿子留在家中。
不过大哥似乎很喜欢爸爸呢,居然为这种拋弃儿子的人讲好说话……
「啊啊啊──爸爸照顾过你又怎样呢?难道这样就叫做好爸爸吗?我也照顾过你啊,小望?难道我是个好哥哥?」
这又是什么回事了?刚才不是说爸爸不是坏爸爸,爸爸没有拋弃他们吗?南门望禁不住抓抓头,大哥还是那副看似醉醺醺没点正经的样子,令人捉摸不透。难道真的醉了?
南门希啊南门希,未免太喜欢作弄人了吧。
原来井然有序的思考一下子被打断了,南门望只得摸摸头,从沙中随意抽起一丝线索回答:「大哥,你是个好──」
「好差劲的大哥,是吧?把雅雅赶出去了,雅雅都不要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唉,我也想跟爸爸一样啊!呼──什么兄弟的,家人的,全拋掉不就好吗?哈哈!」南门希似是对自己的答案很满意,点头,笑了几声,又点头。
南门望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眨眼,终于看清楚了。
大哥强暴了么弟,却无法对受害者说出心中的内疚,只能隐瞒。
爸爸,也许是个跟大哥很相似的人。
一定是在逃避什么吧。
不久,南门希拆开新的啤酒,这回却是品酒般细啜。再张唇时,那音色清晰得宛如未开封的醇酒,低沉柔顺,好比诵诗:「……小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找到爸爸。他不是住在这城市,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儿,他不肯跟我说。」
南门望没有答腔,这也是他的推论:如果仍然住在这个城市,南门雅是不会退学的;所以,他们一定是去了更远的地方。只是从大哥口中得到确认,心中免不了失落之情。
大哥目光失焦地喝了一小口酒,然后咳出几声。
「呼……」
真不想看见大哥这副模样。南门望呼了口气,徐徐镇定。或者,他的内心早已绝望,现在反而更能比南门希掌握现在的情况。
等到天色完全昏暗,客厅拥有的彩色均化为黑与灰,南门望才站起来,开啟灯源。
「大哥,爸爸和小雅,还会再回来吧?」
南门希垂着头,看着罐子开口内的酒水清光,想了很久,犹豫了很久。
「应该……圣诞节吧?爸爸,每年都会在圣诞节左右回来。」
「一年吗……」
南门望看着日光灯的白色光芒,微微笑了。
为了南门雅,他已经等了这几个月。只不过是再等一年而已,不会有问题的。
可以的。一年之后,数度受到两个哥哥伤害的南门雅必定能够回復本来的开朗与热情,在父亲的照顾下,慢慢将伤痛遗忘。到了新地方,南门雅便能展开新生活,认识新朋友吧?
然后……
「等到那时候,我们一起接小雅回家吧?」
南门望伸手夺过大哥的啤酒,在大哥诧异的目光下,笑吟吟地把里面的酒全部倒进厨房的洗碗盥内。
在那之前。
他要还给南门雅一个亲切温和的老哥,一个没有丑恶欲望的二哥,以及一个温馨快乐,不会再存在任何伤害的家。
啊……对了,要是他们的爸爸也要回家,他会很欢迎的。
只要爸爸把小雅还给他。
要是不行的话,即使再强硬、再奸险的手段也要用。
为了挽留他最疼爱的弟弟。
在下一个圣诞来临之前……他会准备妥当,亦会武装一切。
错过一次后,他绝对不会再轻易放手。
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