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和南门希根本没出尽全力呢。
赢定了。
这次南门雅自然地贴着老哥的肩膀,两耳留,锁定目标。
一声令下,气枪朝天空发炮,大家的起步都不赖,不消片刻,跑道上便有两人独佔鰲头,不断拉开与对手的距离。
一个字,快!
明明身高差了一截,但旁人必然会惊讶于他们的合拍性。单脚被绑住理应是需要克服的障碍,但这两个人膝盖的每一次弯曲都如此同步,彷彿就算没有被那道红带子连着,他们的步伐依然会这么整齐,动作依然会这么俐落。
脚步声接连响起,没有半丝犹豫。起初他们冒出了头,继而大半隻脚都超越别人,中段时已经比第二名快了整整一个人身。
南门雅更用力地抓住南门希的腰,示意再加快些速度。
迎面而来的风清爽舒服,脚下稳健畅快,耳边吵吵闹闹的「老大」声也清晰入耳。胜券在握,南门雅涌起了跟短跑00米时截然不同的干劲:一种享受运动、享受合作的微妙感觉。
两兄弟的速度更快了,终点线近在咫尺,连站在前方的老师和学生都笑着为他们加油,目光无不是期待。
只差十米。
南门雅保持着这种速度,决定平稳衝线。
却在这关键时刻,南门雅的左脚被什么强猛的力量所扯倒。
眼前的景物驀然坠落,蓝天不见了。
当终点线消失眼内,左方的跑道冒出其他人的脚,南门雅顿觉天旋地转。
他猛然抬头,第一名已经被人夺去,原本落后的人亦一个个越过自己。
南门雅几乎想哭,咬着牙爬起便要继续,可是身旁那人却没有给予回应。
拜託,跑下去吧!
「老哥──」
「对不起。」那人如此说着,看向他欲哭的脸,「雅雅,没事吧?」
「我──」
那人没有任何提示便将他们双脚的缎带解落。
南门雅瞪大了眼。
为什么要直接宣告放弃比赛?
他顿觉两眼晕眩,膝盖都痛得站不起来。
不远处的终点线上,除了他们,所有参赛者已经完成比赛。那些人,包括得到头三名的亲子们,都没有笑,纷纷将集中力落在他们两兄弟身上。
理应以大胜姿态衝线、绽放开朗笑容的孩子啊……
南门雅一触碰到那些胜利者的眼,立即低下头。
自己是失败者。如果是跌倒后再爬起来继续赛事,那还不会有这么丢脸,偏偏……
全校师生与家长都在看他的丑态。儘管别人是无心,可是被注视的人却无法「无心」去看待这一切。
南门雅完全抬不起头,脑袋被羞辱佔据了。
可同时,有一种相当诡譎的不协调感,一步一步在他心中扩大。
「你怎么做人大哥的!喂,南门雅,没事吧?」
突然的一句话使南门雅浑身惊颤,接着,他被扶起来了,向救护站的方向前进。眼珠斜斜撇向上,只见冯安远慍怒的脸,嘴边声量并不小:「搞什么,居然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流血不管!这是呆子还是怎样!」
南门雅没有答话,只觉全身被前所未有的恐惧所包围。
后方有着紧随的脚步声。是老师?同学?看热闹的人?
还是他大哥?
南门雅越想越可怕,禁不住缩起肩膀。
不,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南门希不可能故意绊倒他。一定是跑得太快的意外而已。
然而,有些东西,只要稍微深入思索就会觉得很不对劲。
南门希说的话,到底有什么不妥呢……?
南门希在摔倒后马上意识到是自己的失误,于是他说对不起。
先说对不起,然后慰问他的伤势。
先说对不起。而不是先慰问他。
南门雅的脑门突然一塞,某个罪恶的概念清晰地堵塞在他的脑海中。
假设南门雅不小心把某人撞倒至地上,如果对方只是陌生人,他会首先说「对不起」;如果对方是自己珍重的人,他会首先关心对方的伤势,而后才责怪自己。
理由很简单。
先说对不起,是因为害怕对方追究责任,而自己并不想负责;先担心对方,是因为重视对方,害怕对方受伤。
南门雅乾笑了一声,剩下的所有话语和猜想全都梗在喉咙。
肯定是不对的。
这一套是南门雅自己的戏剧理论,想像自己是另一个人,在不同场合下、面对不同的人,到底会作出怎么样的反应。虽然很能帮助他分析剧本里的人物,只不过,说到底也只是自己的想法罢了啊?
也许这理论不能套到到老哥身上;也许这是老哥一贯以来的习惯,第一反应必定是对不起,他对每个人都一样。解开缎带,只是不想看见他继续奔跑,受更多的伤。
应该如此。
南门雅暗地自我解慰,却始终难以消除心中的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