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可我却不由眼眶一湿。阿縝迄今为止的大部分人生都是在鹿家与我一起度过,和我一样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他本性单纯性情直率,一夜剧变之下,他所经歷的痛楚恐怕并不亚于我。
“都过去了。”我伸手搂住了他,说着连我自己都不信的话来安慰他,“我现在好好地回来了。”
他抱住了我,很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可我知道,这一切并不会就这样过去,我回来了,这才是刚刚开始。
阿縝对于这房子的来歷并不是十分关心,可那副巨大的屏风却让他看了整整一下午。
“知道这是谁画的吗?”我把给宋大人的信件交给他派来的小廝之后就同他一起坐在地上看这幅屏风。那上面的画面已经不会再让我惊惧到迈不开步子了,可那毛骨悚然的不适感仍然十分强烈,连一眼都不想多看。对于我的问题阿縝自然答不出来,可他却说作画之人有悲悯之心。
“他在同情。”阿縝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屏风,“他在同情画里的人。”
“人?”我摇了摇头,并不赞同,“你瞧瞧那样子,哪里像人分明就是恶鬼。”
“是人。”阿縝却十分坚持,“作画之人不能救他们,而感到万分痛苦。”
我抬头再看,仍是那片猩红的血海与沉沦的眾鬼,可阿縝所言犹在耳边,果真看出了些我没曾察觉到的情感。
对于眾鬼而言,这血海乃冯幻所造,他既已知晓他们未来命运却不得不将他们投入其中,这痛苦这灾难都是源于他,可他却无从施救。我心中一惊,阿縝道破这些恶鬼其实都是人,那么冯幻所绘这巨幅屏风之意便已跃然纸上。
“别再想了。各人皆有造化,就算最后只能化作一摊血水,也要挣扎地久一点。”我惨笑道。阿縝皱眉看着我,刚要开口,却听外面有人敲门。
“少爷,”阿宇见我开门,忙把手中的信递给我,小声说道,“那个什么郡主又来找阿縝哥了,说要约他一叙。”
我看着信封上那一行娟秀的行楷小字,黯然一笑,“她以前常来找阿縝吗?”
“常来。不过大部分时候是托她丫鬟来的,但这次是她自己亲自来的。”阿宇十分忠心地向我汇报。
“你怎么回的话?”
阿宇一笑,“小的就说阿縝哥早上出门去禁军营还没回来。”
我点点头,“做得好,以后都这么回。”
合上门,手中那页薄薄的信忽然有些烫手,转过身只见阿縝正站在那里看着我,我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把那信往他怀里一塞,声音有些乾涩地说道,“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