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男人极低的叹息声,“韵韵。”
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可没感受到他的回应,周韵惶恐的抽泣和哽咽声愈加。攀着他的肩,像是濒临死亡的鱼渴求水源,要他别走。
“别不要我……蒋坤,我会乖的……”
粗粝指腹揩去她眼尾的泪,蒋坤掰着她的下巴,将两粒胶囊喂了进去。
干涩无味的胶囊在她的口腔中晕头转向找不到突破口,随着唾液的分泌开始融化,细碎的颗粒在嘴中化开,苦到极致。
因为蒋诚割腕,蒋坤已经承受了多方面的压力,没有片刻休憩安宁的时间。
他低声,“不会不要你。”
后来好像还哄了她好多,但周韵只记得那个抵死缠绵的吻,好重好重,她哭的早已不能自己,这些年孑然一人的委屈和孤立无援好像就这么宣泄出来。
像一场梦一样,如果不是屏幕的画面再告诉她这一切是真的,周韵或许早就当做是自己烧糊涂过程中一个离的梦。
她这一睡,迷迷糊糊睡了许久。
睡了整整一天半,周韵终于在大年三十的当天下午退了烧。
俞白露都担心她这个年过完也没清醒,“你要是再不醒,我都打算给你送急诊了。”
也不是全然不醒,就是迷迷糊糊睡过去,又迷迷糊糊醒来,总之记忆、回忆和梦境是散乱的碎片,不成段的。
正值过年,也或许是知道她们要走的缘故,周母对她们愈加温和,“白露,去把你妈妈爸爸叫来和咱们一起,今年别再让他们带东西了,家里什么都够吃。”
俞白露拿着外套应下,“好,干妈。”
周韵刚退烧,还是不大舒服,靠在床上缓。
正又要睡过去的瞬间,俞白露再次给她打来了电话。
“怎么了?”周韵迷糊,“是不是忘拿什么东西了,我让阿姨给你送出去。”
“没有,不是。”
俞白露停顿了两三秒的时间。
“蒋诚割腕了。”
“……”
周韵安静了足足好久,好久,“什么时候。”
“前天,他们蒋家人来家里和干妈道歉,顺便说了这件事,干妈不许我和你说,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告诉你。今天上午蒋诚才从急诊室被救回来,听说刚出诊室门就被蒋坤带走了,掉头去了英国,现在估计已经坐上飞机了。”
脑海中再次回想起蒋坤那句不会不要她。
周韵沉默了一会儿,睫毛几次要在敛下的时刻停住,僵滞,缓缓掀起眼,她的目光落在手腕的那块机械手表上。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谁也没再提这件事。
晚上两家人围在一起吃了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这个年又算这么过去。
周母和俞母今年给两人包的红包格外大。
周母看着周韵,温和笑笑,“我的女儿真的很漂亮,从那么小一点在我怀里,就已经长到这么大了。”
“其实,妈妈从不后悔这些年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到现在我依旧认为这些严厉是促使你进步的。”
一想到明天周韵就要走,周母轻吸了口气,笑着说,“……如果在融城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也可以和妈妈打电话的,这不算服软,好吗?”
她分明是笑着的,眼眶却有些湿润。
周韵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在一切都结束后,将红包里周母给塞的银行卡拿了出来,放回二楼周母办公室的抽屉里。
后来,零点的钟声如约而至响起。
周韵独自蜷缩在被子里,手腕不由自主颤动了下,那手表上的齿轮再次轻微转动了几圈,蝶翼缓缓振动,她短暂停滞了两秒动作,随即恢复如常,再次缓缓闭上眼。
又是新的一年。
所有故事就停在了这一刻,没有任何征兆的结束。
以蒋坤离开为结尾而结束。
他走得很决绝,甚至没有一个道别。
但周韵又能希冀他什么呢?他已经做的够多了,在明明得知她目的不纯靠近时却依旧甘愿陪她演戏,在她突然提出要离开时又无声纵容她对蒋诚的报复,以及,在她发烧时说她想听的话哄她。
其实站在蒋坤的立场,他没必要做这些的。
可他却在蒋诚和她当中,一次又一次的将天秤方向向她倾斜。
蒋坤看在他们那点“情分”上,已经做了够多。
只是她太贪心,想要他的全部。
后来,在赴往融城工作期间,无数个繁忙的夜晚,周韵偶尔回想起那夜的记忆,被朋友提问在想什么时,她只用一句往事简简带过。
因为她永远也无法回到过去,无法感受那时孑然一人的自己,所以,也无法再次拥有当时急切渴望他的感觉。
她终于明白了时间的意义。
就是一切让过去的过不去的,全都被风吹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