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妈妈也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杨老师,她对老师笑了笑。然后对我们兄弟三个说:
“阿勇、阿辉、杰儿,你们要好好读书,以后出息了,别忘了杨老师对咱家的大恩大德,要好好地报答老师。”
然后她又满脸歉意地对杨老师笑了笑,那笑容里满含着感激。
我不停地问妈妈想吃什么,她没有回答我,只是疲惫地笑着。爹木讷地坐在妈妈的床边。这时候,妈妈努力地偏过脸,看着爹,她对爹说:
“我病了这么久,拖累了你,我走了你一定要让孩子读书,他们兄弟仨都好懂事的,也不笨,田地里的活做不完就别做那么多,别拖累孩子。”
然后她再也没有看我们,她一直微笑着看着爹,爹也一直那样坐在床边攥着她的手。
妈妈最终还是走了。除了爹爹,我们谁也没有想到,那短暂的清醒竟然是临终前的回光返照。一个多小时后,她又昏迷了过去,她不停地喊着姐姐的名字,听得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流泪。
多年以后,当我们全家人团聚一起围在桌边吃饭,回想起那不幸的一年的时候,爹爹还在不断地叹着气。他说妈妈本来是可以不死的,都怪他太大意了。他说我姐姐下葬的那一天是重丧日,当时认为还没成人是小孩就草草下葬了,也没请个先生看看日子,择择坟地。也是运气不好,怎么就偏偏碰上个重丧日呢。重丧日是不能下葬的,如果在那一天下葬,那一年内家里就还会再死一个人。如果弄错了在重丧日下了葬,可以在下葬的坟边建一座什么也没埋的小坟进行补救。爹说他那时怎么就没想到那些。
妈妈是病死的,而且有了三个儿子送终,也算是寿终正寝。按我们当地苗族的习俗,她的遗体得在家里停放七天。妈妈死的时候我家里很穷,连棺材都买不起,邻居和亲戚们来家里吊唁,家里除了大米和地里的小菜,什么也没有。杨老师回到学校里取了钱给妈妈买了棺材,置办了酒菜,他像亲生儿子一样地给妈妈下跪给妈妈披麻戴孝。那个暑假,他一天都没有离开过我们,一天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家,他就像爹妈的亲儿子,像我们的亲哥哥,我们全家接纳了他,我们全寨的苗民接纳了他。
我家的吊脚楼挺小,只有两间房子。妈妈生病的时候是在楼下堂屋里临时搭的一铺床,现在妈妈死了,按照习俗,那床就得烧掉,爹得住回他们原来的房间。我们苗乡的吊脚楼都是用木头木板建造的,楼下不住人,所以我们睡在房间里是不用床的,就在地板上打一地铺。姐姐在家的时候和我们兄弟仨共一个房间,我们在那个房间里打了两个地铺。姐姐没了,那个地铺自然也就取消了。我们刚回来的时候正碰上妈妈病逝,那时候没有想得太多,晚上老师是和我们兄弟三个睡一起的。现在我想在原来姐姐睡觉的地方用我从学校带回来的被子为我和老师再打一地铺,然而又觉得不妥。好在老师也没有提出,也就罢了。杰儿还小,可是阿辉只比我小两岁,下学期就是初二了,我想很多事情他已经朦朦胧胧地懂得了,所以晚上我和杨老师就算睡在一床被子下,也不敢乱来。
家里的农活挺多,八月中旬以前,田里的稻子要拉花,要薅草,要除虫,地里的蔬菜要松土,要拔草,要挑粪。八月中旬以后,则要没日没夜地抢收庄稼,还要犁田,还要秋播。当然,犁田是爹爹的事,我们谁也不会。杰儿最小,除了放牛,什么都还不会做。杨老师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好多活儿还是头一次做,所以做得很慢,但是却很认真。
和他呆在一起,我就觉得十分的快乐。我们单独在一起拔草或是坐在树荫下休息的时候,他就跟我讲他的家乡讲他的少年讲他的故事。
他的家在北方一个不大不小的地级市里,爸爸妈妈都在政府上班,只养了他一个孩子,所以特别地疼他。他告诉我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己从小就特别地喜欢男孩子,对女孩子一点都不感兴趣。小时候,爸爸有一个同事长得特别帅,他就喜欢和他呆在一起,有事没事总喜欢去爸爸办公室,喜欢往爸爸那位同事的身上蹭,喜欢他抱他。高中的时候,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个男孩,发疯般地喜欢上了他,每个学期开学编座位的时候他都会想方设法坐在他的后一排,他喜欢每分每秒钟地那么看着他,即使只是背影,也很满足。每天放学回家,他都要绕很远的路从那个同学家下面路过,抬头看一看那间住着他心爱的人儿的房子,有时候看见他家的阳台上晾着那些熟悉的衣服时,他就觉得非常的激动。他常常想,要是有一天能够和他结合,能够和他像所有的夫妻那样同住在那间屋子里,他死也愿意。因为单恋,他的成绩越来越差,可是父母老师都找不到其中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无法说出来。因为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和他接触,高考前,他已经和那个男孩走得特别近了,他们成了一对非常要好的朋友。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他去了那个同学家玩去了那间他向往了几年的房子,而且玩得很晚,而且在他家睡了。那天晚上天气很热,他们什么都没有盖,那个同学早早就睡着了。他睡不着,一个暗恋了几年的恋人就那样只穿了件小小薄薄的白色三角短裤睡在他身边,他怎么能够睡得着。他家就在大街边,虽然是在二楼,因为没拉窗帘,街上明亮的路灯把房间里也映得很亮。看见同学睡着了,他不由得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同学的下身。那件白色的三角短裤太诱人了,里面的**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得出来,隔着内裤,他看得出他的****。那天晚上,他实在是忍不住了,看了很久很久之后就把手伸了过去,轻轻地放在了同学的***,而且***************************,原本以为同学会喜欢,没想到从那以后,那个同学再也不理他了,打电话去他家,一听到是他的声音马上就挂断。更甚的是,那个同学还告诉了班里其他一些同学说他是***,好多同学因此便和他断绝了来往。高考成绩出来后,他只上了普通本科,他不想呆在自己省里,想走得越远越好,他觉得不好意思碰到原来的同学和老师,于是就选择了我们苗族地区的一所普通本科院校,大学毕业后也不想回家,就留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