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内,刀枪棍戟满墙,设计的新马鞍的图纸画了一半放在案上。
良芷扫了一眼,“监军呢?”
无人应答。
又等了许久,公主耐心告罄了,捶着案头,人呢!
这才有人来从辕门进来,低头回禀说:“前日被抓去审,没查出什么就放了,可惜被‘伺候’得不轻,今日告病了……”
“这么巧?”
公主找来上一批援军剩下的兵器,她摸了摸,见旁人在抹汗,她握上去,再用力将兵器磕到地上,兵器砸着地板凹下去一小块。
并无不妥。
良芷掉头,又去看用于清点库房里废弃的兵器铠甲的账册,翻翻又合上,她换了个问法:“冶炼的铜料呢?那调度都是有账的,把记录给我取来。”
那人面上终于露出为难来,说这是世子亲自管的。
“视当年民用和军需度量留存,剩余尽数移交国库。自前年起始,就由世子亲自督察。至于上交的铜矿……”
王都最大的供器商,其中包含铜铁料的,良芷听到一个熟悉的字眼——“穆家。”
穆家在山脚的一处庄园,四面围着林子,秘秘,前段时间穆当家才出现在地宫里,如今又说因痛失爱女伤心过度要闭门不见客,着实让人心觉古怪。
宅院侧门外一颗槐树参天,树叶掩藏下,石阶上有叁人,身影一前一后,而第叁人,就是穆老爷跪地上,头俯得极低,低到说话都困难,“……请阁主……帮在下一次……”
尔后有人扬声轻蔑,说现在会不会太晚了,地宫的事情若非你,也不会平白无故失了这么一大块阵地!
穆老爷听言,连连叩头,“我也不知道那六公主如何会到那处呀!”
卫浮生侧过身子,“哼,阁主岂是你这种想见就能见的?”
不知哪里来的钟楼响起钟声,有人脚底不慎一划,揩在墙上发出细微的动静,瓦片只是很轻微地一声,卫浮生警觉:“谁!”
良芷长出一口气,此番趁着入夜,翻着地图寻了好久才翻进来的,她也想不到能运气好撞见这一幕,但这运气用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透过树梢,她听见细微的一声动,月白色的衣裳微动,原来最里面还有第四人!她居然一直未曾发现。
那人轻轻一句:“去。”
良芷啧地皱眉,跃下高墙开始逃跑。西面一处密林,林间落叶厚实,踩在上面容易被人辩出方位,她方选定一处矮灌木缩进去,就被人一把扯头发往后推,“让我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偷窥……”
卫浮生一把扯去她的面罩,月光一下子映出一张脸来,他阴险的面色一下子变了,像碰到了烫手山芋,说怎么又是你!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吧?”
良芷忍着头皮的疼,趁着卫浮生松了手,撒腿就跑。
夜幕之中,又有一个人跟过来,石青色的深衣,腰佩偃月双弯刀,卫浮生着急,说你别乱动她……
这人木着半张脸,另一半脸覆着面具,好似没听见,快步冲进林中,步伐伴着狠厉的功力,卫浮生冲着俩消失的背影皱眉,叉着腰摇头,“哎哟哟,你这闷鬼,这不是要给自己添堵么……”
良芷一路跑,山路湿滑,黑暗中视物困难,而渐渐临近的步伐,她隔着老远都能感到这腾腾的杀气,心跳到嗓子眼。
沿路总会踢到凸起的碎石,无边无际的黑暗才是最可怕的,你不知道你的敌人会从何处偷袭。幽深的夜如巨兽,步文驰不在王都,是叫不来了,若是她交代在这里,实在是……
黑暗中划过一道冷光。
“这位英雄,有话好说!”那刀风厉害得紧,她躲开头一下,往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站稳。良芷大喊,“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赶尽杀绝!”
黑暗中竟有一双荧绿嗜血般的眼睛,他声音森然道:“非阁中人,见过阁主的,都得死!”
良芷无语凝噎,“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啊!”
浩大的刀风震得她掌心发麻,向四肢百骸扩散去,整个手臂都麻了,她防身用的刀刃都有裂痕才堪堪接住,良芷暗暗咬牙在心里数五下,别让她逮到机会,否则就戳瞎他!
四……
“五!”
果然她的刀断了,那可是师傅给她上古玄铁制的,可肉疼死了!
良芷认命闭眼。
一排丝线弹出,却没落到她身上,反而那人肩头迸出一道血线,双刀之一脱手,钢刀跌落在脚边,只剩下一把对着她。
管他是敌是友,良芷倒退着,“你,你别动!再动,保不准你另一只手也要完蛋!”
那个人的面具也蹭到银丝而从额角脱落,露出半张满是烧伤的脸,他迟疑了一下,似在思索,又要举手上的弯刀,对着她的方向冷笑几声。
良芷现在可不敢再瞪他,这人比那白面书生还难对付,眼里没点理智,着实恐怖。
有东西入肉的闷声,她继续跑,回头见他跪在地上,漫天的银丝从某个方位射出,结成网状覆在他身上,每根都没入血肉。
而他似痛非痛,眼怨毒地盯着她。
林中是一片混沌的漆黑,良芷抬眼,只见迷雾中一道白影闪过,月白的长衫,黑铁色的面具,背手站在远处,浑身是清冷冷的况味。
这人……
她心头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那人身形未动,有那么片刻的寂静,夜越黑,便衬得那人衣衫白得醒目,似素雪浮光,只是人影飘渺,看不真切。
良芷起脚想去探,未几步路,疾风就划过眼睑,视线中凭空几根银针朝着她射来,速度不算快,她避到树桩后,再出来时,人影已经不见了。
浓雾把前路都藏着,枯枝交错,有弹弓上弦的声音传来,怕是暗箭难防。
良芷定了心,做好了防备,忽的一道白绫缠上了她的腰际,侧方女子声音清脆俏皮,
“喂,来这边。”
*
没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