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脆了断了她,何必如此折磨人。
“难道人人都像你一样是蠢货?”秋霜气极反笑,“她是什么身份,如何不明不白地死了?”
“主子怎么考量,你既然猜不透,就不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秋霜转了转手腕上的银镯,佩戴久了之后,镯子与人体已是一样的温度,有时她都快忘了自己手腕上还有一只银镯。
琨玉朝炉子扇着火,轻声道:“我明白。”
“行了,你把药煎好了送进去。”秋霜垂下手,走过长廊,“我去瞧瞧晚膳。”
琨玉继续摇着扇子,色如常,等秋霜走远后,她才胆颤地抬起眼看了一圈,而后小心翼翼地从缝着暗口的袖子里掏出一只磨损的银镯。
先前秋霜曾将它扔掉过,只是琨玉后来又悄悄捡了回来。其实若不是那次摔坏了,她大概永远也不知道,原来镯子的内侧会刻有她的姓名。
秋霜那只应该也是如此,可是季时傿却从来没有提起过,将镯子交给她们的时候也只是说是在蜀地随意买的,可若是随意,内侧怎么会刻有她们的名讳呢。
琨玉摩挲着银镯上的花纹,几年前她们还未被指派出宫照顾季时傿的时候,她在宫里收到过各宫主子,或是打赏,或是讨好的各式珍贵精美的首饰,可从来没有一个是真的属于她,亦或是真心实意地赠送与她。
这是第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喂粥
九月二十六, 蜀地的官员回京述职,裴逐依循先去了一趟户部值房,过去的几个月里, 因为种种事端,六部的官员换过一轮。
尽管户部尚书肖顷曾因罪犯卢济宗的指控,而深陷流言蜚语中,但罪犯攀咬之言本就无甚参考的价值, 再者刑部又没查出什么,肖顷最后便是全身而退。
从值房回来之后, 裴逐照例要去拜访肖顷, 彼时肖顷正在家中书房内, 下人几次通传他也不曾开口。
裴逐站在门外足足三个时辰,直到天际蒙蒙透亮, 书房的门才缓缓打开。
裴逐揉了揉僵硬发麻的大腿, 抬头往台阶上看去, 恭声道:“老师……”
肖顷身披着褐色的外袍,垂首凝视,一手背于身后,色冷峻,眸光如两柄森寒的利剑。
“你不要叫我老师,我当不起。”
裴逐目光一颤,双膝弯曲, 猛然跪倒在地,他站了一夜, 肩上披着寒霜, 布料被晕透, 冷意渗进骨髓里, 声音微弱,“老师,别赶我……”
肖顷冷笑一声,置于腹前的手握紧成拳,骨节灰白,他缓缓从台阶上走下,一双白底黑面的素缎棉鞋停在裴逐眼前,低沉如砂质般的声音砸在他头顶。
“你如今平步青云,自然不将过去的老师放在眼里,平□□,镇天灾,安流民,好大的功绩,现如今我该称你为裴侍郎了,怕是用不了一年半载,这尚书之位我也该拱手让贤了吧。”
裴逐大惊,手心顿时浸出一层黏腻的冷汗,他膝行向前几步,伏在肖顷脚边,语调哀长,戚戚道:“老师,学生也是没办法,如果不这样,学生便不能活着回来见您了。”
“哦?”
肖顷单眉微挑,因年纪较长而松弛的眼睑向下垂,他虽眯着眼,眸光却锋利如刃,“怎么没办法了?”
裴逐扣紧双手,背脊伏动,“老师,学生也没想到,楚王赵嘉晏并非软弱可欺之辈,也怪我们太大意了。”
“可是他身边有季柏舟跟随,贴身近卫个个身怀绝技,学生无能,实在是没法阻止他。”
“呵。”肖顷负手而立,狞笑一声,淡淡道:“不过我倒是听说,你与她相熟多年,关系匪浅,季柏舟又屡次坏我好事,我实在很难相信你说的话,怎知你到底是没法子,还是想帮她。”
“不……”裴逐咬了咬牙,“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孰轻孰重学生还是分得清的。”
肖顷微微侧头,“是吗?那你给我解释解释,卢济宗是怎么回事?”
裴逐抬起头,凝思片刻道:“老师,卢济宗背叛您,他该死。”
“我自然知晓,我是问,谁引导了他?”
裴逐一怔,肩膀塌下去,“学生不明白老师的意思……”
肖顷蹙眉道:“卢济宗再怎么蠢笨如猪,不至于一点转圜的手段都没有,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我且问你,中州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出现过?”
“可疑的人……”裴逐喃喃一声,随后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有!”
“谁?”
裴逐一字一顿道:“庆国公府的世子,梁岸微。”
肖顷双目眯成一条缝,拨弄着手上的扳指,色僵凝。
“梁岸微……”
他将这个名字呢喃了好几遍,蓦地想起几个月前在南山春蒐时,此人便出现过,但当时肖顷只以为他是恰巧牵扯进此事中,现在回想起来,疑点重重,为什么当时派去杀梁齐因的陆定会失手。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瞎之人,为什么不仅没除掉,反而还将把柄落在了他手上。
肖顷从鼻间喷出一口浊气,沉了沉声道:“他在中州做了什么?”
“楚王安顿流民的几个法子就是他提出的,并且……”裴逐顿了顿,低声道:“他和季柏舟……走得很近。”
肖顷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那就是情投意合?”
裴逐闭上眼,认命道:“是。”
“哈,果然……”肖顷讥笑几声,拳头握得死紧,眼冷然,“那赵嘉晏,他哪是什么淡泊闲士,他狼子野心!我先前竟以为季柏舟是太子那一头的人,根本是猜错了,她从一开始,向着的就是楚王!”
裴逐色一懵,愣愣道:“老师……”
“怎会……楚王生母低贱,朝中无人支持,他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