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没忍住低声问了一句,“将军,这小子是往哪儿跑呢?”
马观同抿着唇不说话,军中严令禁止狎妓赌博,刘鸿德这鬼鬼祟祟的模样最坏不过两者都沾了。
但仔细回想起来,近日他那愈见消瘦的身形与颓废萎靡的气质,似乎又不仅仅是因为那两个原因。
“先跟上。”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跟着刘鸿德拐入巷子,里面弯弯曲曲,路口极多,眼见着刘鸿德停在了一所小院前,带路的人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刘鸿德从腰间掏出一枚银锭,接着便跟着喜笑颜开的领路人进去了。
“这小子,不会真是来逛窑子的吧?”
马观同摇了摇头,低声吩咐道:“你带两人把这前后的路都封了,另外几个直接跟我进去抓人。”
“末将听令。”
副将即刻点了两人跟着自己绕到巷子后,马观同缓缓拔下佩刀,在角落里等待了片刻道:“走!”
几人冲至门口,看门的护卫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但见为首的身着轻甲,凶恶煞,登时意识到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喊便被刀尖指着摁在地上,马观同大步跨向前,猛地抬腿一脚踹烂了大门,紧接着一股浓重的烟味便扑面而来,熏得他眼花缭乱差点站不住脚。
一股异的快/感像毒蛇一般绕着躯体往上攀升,直冲天灵盖,马观同一时头晕目眩,强忍着扒拉回一个卯着劲往前冲的下属,人拉回来一看,已经被熏得志不清了。
马观同捂住口鼻,拍开烟雾才看清里面的景象,大门被踹得四分五裂,这么大的动静,里面那群人都没清醒过来,刘鸿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瘫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烟杆,满脸欲/仙/欲/死的情,连他是谁都没认得出来。
不止是他,屋子里还有好几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根烟杆,地上桌子上到处都是白色的粉末,个个情陶醉,吞云吐雾,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了。
“我操/你大爷!”
马观同心头一震,拖着刘鸿德冲出烟雾缭绕的屋子,二话不说猛地抽了他几个巴掌,刘鸿德被他打得头一歪,两颊肿得比脑门还大,迷离混沌的眼好不容易清醒了几分,一睁开眼便是马观同目眦欲裂的情,“认出你老子是谁了没!?”
刘鸿德手里的烟杆“啪嗒”一声掉落在地,脸上血色霎时间褪了个干净。
“来人!”
马观同厉声喝道:“把这个烟馆封锁,里面所有的人全部带走,给我查,这里面卖的烟到底是什么东西,把刘鸿德绑起来,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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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傿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将青峡关的匪剿了个干净,打算回京述职的路上,听到了海东青锐利的鸣叫声。
自从上次她让雪苍带着信前往南疆找马观同开始,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两个月的时间,马观同却迟迟没有回信,看来梁齐因中的毒果然棘手,也不知道如今回信上会是怎么说的。
夜半宿在驿站,季时傿才敢召来雪苍,海东青雪白的羽毛落了一层灰,连光泽都失去了许多,雪苍整只鸟都焉了吧唧的,季时傿心里一沉,意识到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马观同才那么着急地用海东青给她传信。
季时傿取下猎隼脚上捆绑的信纸,打开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信上简洁明了地交代了南疆的情形,一个是南疆地区出现了能让人吸食上瘾的烟草,价格昂贵,一旦沾上家徒四壁都是轻的。最关键的是这种烟草如今在军中很盛行,马观同已经杖责了数个官职在身的武将,但这种萎靡之风仍然难以抑制。
南疆的百姓见此物获利巨大,农田荒废,而改种烟草,自禁海令颁布之后本还能自给自足的南洋流域彻底乱了套,再加上还有流民组成的起义军作乱,与南疆的山匪勾结在一起,马观同现在分身乏术,根本没法将这些全都按下来。
信上的末尾,则简单地交代了季时傿先前所托之事,只有四个字:此毒无解。
几件事情撞在一起,季时傿差点吐血。同样的信会晚两天到达京城,马观同这么着急地给她传消息,是想让她南下协助,但成元帝会准予吗,还有中州的灾情到底到了何种地步,如若朝廷要派钦差前往中州,这份担子会落到谁头上,端王,还是太子?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季时傿不觉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南下能逆转出来什么好结果。
最后就是梁齐因的眼睛……
寻常后院夫人有那能力弄到什么毒吗?当年梁齐因中毒一事是否真的只是后院妇人争宠那么简单?
她得先回京。
季时傿快马加鞭返回京城,第一时间进宫向成元帝禀明了青峡关的剿匪情况,第二天南疆的军情果然传到了京城,成元帝之前还在为中州的事情发愁,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早朝的时候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不过马观同信上所奏之事,成元帝却并未放在心上,他只是让马观同严厉惩戒了犯错的将士,让他清理掉山匪与南洋的海盗,能招安则招安,不能招安就杀无赦。对于信上提到的烟草,成元帝并没有任何举措,他觉得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毕竟连他自己都收藏了成千上百个工艺精湛的鼻烟壶。
季时傿无奈地听了一个早朝,出宫门的时候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只是刚打马进了定阳街,远远地便能看到梁齐因的身影,他不听劝,仍旧与之前一样,执着于在门口等她。
“你又不进门。”
梁齐因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等她下马后伸手去拉她,“阿傿,今日下朝怎么那么晚?”
季时傿将缰绳递给下人,回答道:“早朝的时候他们都要吵翻天了,我站得累死了。”
“那你去坐着歇会儿。”
梁齐因牵着她,驾轻就熟地往侯府的书房走去,这里不是随便能进出的地方,因此秋霜只是过来呈了两杯热茶后便退下了。
“中州的流民到底有多少,朝廷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数字,所以陛下打算派钦差去查看一下情况。”季时傿坐下来后道:“我觉得不会是一个小数目,都渡江往南边去了。真是怪,当初水患的时候费了多大的功夫,竟然只撑了不到五年,修堤修得什么玩意儿。”
梁齐因道:“陛下有决定好派谁去吗?”
“还没。”季时傿摇了摇头,“早上他们正吵呢,有说让太子去的,也有说端王,毕竟他被禁足也有一个月了,差不多到了该放出来的时候。”
“陛下被他们吵得头疼,最后也没决策出一个结果来。”季时傿揉了揉太阳穴,“说真的,他们两个无论谁去,我都觉得没什么好事,无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刮骨疗毒,要用利刃。”
“嗯。”梁齐因怕她说多了口干,一面给她添茶一面道:“这件事情说到底还得看陛下怎么想的,他想不想整顿官场,想不想把中州那群腐烂的树桩子连根拔起。”
“我们这位陛下的心思。”季时傿低笑了一声,“哪是那么容易就猜透的。”
梁齐因捏着手中的杯子,沉默了片刻道:“阿傿,你觉得让楚王殿下去中州如何?”
“楚王?”季时傿苦恼道:“我倒是有这个想法,但陛下并不重视他,他在朝中也无人支持,争不过那两位的。”
梁齐因道:“这也不一定。上次春蒐的事,陛下对太子起了猜疑之心,虽然只有一点,不过也够用了。”
季时傿一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