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齐因定了定,回道:“其实我并不知道。”
“不知道?”
“嗯。”
梁齐因解释道:“我只是想, 大渝地处要塞,肯定有人不乐意两国建交,我并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在哪儿动手, 所以让人沿路守着,直到大渝公主能安全进京。”
季时傿若有所思, 幸好她提前问过陶叁, 他明明说是梁齐因让他们守在青峡关的, 现在他又说他不知道,前后矛盾, 根本就是在说谎, 没有和她讲实话。
梁齐因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靠近些试探道:“阿傿,你呢,你怎么知道的?”
“我?陛下让的。”季时傿心道你不跟我讲实话我也不跟你讲实话,再者,重生这种怪诞的言论说出来得吓死人吧。于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道:“我是奉圣上口谕来护送大渝使团入京的。”
“噢。”梁齐因点了点头,“原来是这般。”心里却想, 回了京得去打听打听,季时傿什么时候进的宫, 又或者宫里什么时候来了人跟她说这件事。
他转了个话题道:“阿傿, 你知道刺杀大渝公主的那些人是谁吗?”
季时傿推开一间房间的门, 转过身的瞬间色一闪而过的疲惫, 闻声回答道:“大概有个方向,你呢,你觉得是谁?”
梁齐因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季时傿听不见脚步声,回过头道:“进来吧,我们一行几十个人客栈都住不下了,你不跟着我,你就去找陶叁挤着。”
“这不合礼数……”
季时傿点了灯,烛光中白了他一眼,挖讽道:“咬我的时候没听见你说不合礼数。”
梁齐因顿时红了脸,他没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和人共处一室过,更何况还是季时傿,理智短暂地挣扎了一下,便被本能驱使着跨过门槛,亦步亦趋地跟在季时傿身后。
“南洋与东海都有禁海令,倭寇无法登港,刺杀大渝使团对他们来说费力且不讨好,要么是西域,要么是北蛮。”梁齐因分析道:“不过自从通商路建成之后,西域与中原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当初战败遭了重创,两境通商是互利共赢的局面,西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和中原翻脸。”
“应该是北蛮人吧。”
季时傿道:“我看了,今天刺杀大渝公主的都是死士,穿的衣服是中原服制,相貌也是。”
“嗯?”梁齐因愣了愣,“我猜错了吗?”
“没有。”季时傿手抵在眉心按了按,道:“我一开始也觉得怪,然后我便查看了其中一个死士的手掌。”
季时傿站起身,从一旁拔出刀握在手上,“鞑靼人用的刀和我们不一样,他们马上作战惯了,刀柄短小弯曲以便于单手携握。”
她指了指手掌边缘,“所以这块地方会经常被摩擦,从而留下厚重的茧。”
梁齐因道:“那个死士也是这样?”
“没错。”季时傿将刀插回去,“我在西北的时候听一些老人说,从前蛮人骚扰边境的时候,杀了大人留下小孩,带回去训练后再利用他们中原人的长相,把这些人安插回来当奸细。”
“那确实说得通。”梁齐因道:“我听说这几年北方越来越冷了。”
季时傿道:“嗯。去年北蛮很早就开始下雪,牛羊冻死了许多,也饿死了很多人,我想他们有些人大概坐不住了。”
现在的鞑靼首领挲摩诃虽然曾经跟她合作过,但也有他自己想要杀了哈鲁赤的原因,如今哈鲁赤已死,他们已经没有了再和平共处的理由。挲摩诃当年为了部落敢与外族合计谋杀可汗,如今自己坐上了那个位子,还能记得当初自己是因为什么奋起放抗的吗?
“阿傿,这件事情你要如实上报朝廷吗?”
废话,肯定不能啊,她是偷偷摸摸溜出来的,专门去救大渝公主这事成元帝要是知道了对她的怀疑得更深,只能想办法把这事安别人身上,但是为了圆刚刚的谎,季时傿只好哼道:“看我心情。”
梁齐因不禁笑了一下。
“对了。”季时傿想起刚刚的事,“你见过楚王吗,你怎么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他说得应该不假,她虽与楚王不熟,但死前的两三年她在北境听说过楚王的功绩,至少能力上是个合格的皇子。
“嗯……”梁齐因抿了抿唇,上辈子楚王就是个洁身自好,不溺女色之人,他登基之后也未按照祖制大肆充盈后宫,只有几个跟他一起从府邸出来的侧妃,基本还是成元帝在世时硬塞给他的。
自从本来要嫁给他的大渝公主死了以后,正妃之位好像便一直空着,应该可以说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吧,反正不像其他几位皇子一样,后院妇人数不胜数,至少大渝公主嫁过去,楚王不会亏待她。
“我听说的啊。”
“哦。”
季时傿干巴巴地应了一声,转身把佩刀挂在架子上,她总觉得梁齐因瞒了她很多事情,可是他不说大概也有他的理由,他是个情绪很内敛的人,便不能总是追问他,逼他。
再说自己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两相抵消之下,就不要计较这些事了,季时傿把自己说服,告诉自己要慢慢来,一边锤了锤额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一边往门口走,道:“五更天了,你睡会儿吧,我去外面守着。”
梁齐因忽然拉住她的手,“我来时带了一批人,客栈围得好好的,不会有疏漏的。”说到后半句舌头像是打了结,“阿傿你、你也一夜没、没……”
季时傿意识到他要说什么,狐疑地瞄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不合礼数吗?”
梁齐因道:“我睡地上。”
季时傿愕然道:“我哪敢让你睡地上?”
梁齐因垂下目光,“那我去找陶叁挤挤。”
“少来。”季时傿往床边一坐,嘀嘀咕咕道:“又装可怜。”
“上来!”她脱了外衫,翻身进了床榻里面,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好整以暇地看着床边局促的梁齐因,“我还没不好意思呢,你怕什么?”
“我……”
“爱睡不睡。”
说罢真的翻过身背对着他,她就不信梁齐因真敢走。
季时傿委实有点疲惫,她折腾了一整日,劳劳力,还是几年前那次重伤留下的旧疾,再加上出门又没有陈太医调配的安药压制,这会儿头疼得厉害,整个人都很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