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正的通天河还有些距离,金色瀑布高悬在登仙台后,将那些彩群翩跹的仙子们笼罩在仙雾下,若隐若现如梦似幻。
只有江月白一个人站在登仙台前,等着她走上来。
欢呼吵闹太盛,仙云光芒太刺眼,黎鲛五感受到极度刺激,反倒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只在心里想一个问题:我的裙子穿好了吗。
这么重要的时刻,她脸上的泪痕却还没干、头发也没好好梳一梳、红裙穿得也不齐整......
她倒不是怕成千上万的人看到不完美的她,是怕江月白看到这样的她,说不定就要后悔来娶她了。
这样举世瞩目的盛会为她而办,受宠若惊的担忧却压过了喜悦,她觉得自己配不上。
“我这副模样是不是不好看?”黎鲛走到江月白身前,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她自己都没什么意识,话已经问出口了。
江月白答得很快:“好看。”
声音很轻,色也很平静,台上风大,可江月白连眼睫都没有颤一下。
黎鲛知道他没在说谎。
因为说谎还要费心思费脑子,但江月白对待这个问题半点心思都没有费。
别人说她长得好、是沧澜雪山的明珠,江月白眼又不差,当然也知道她长得不错,“好看”就是最正常的描述——和描述路边的花开得不错一样。很贴切,但也很寡淡。
让她心里飘飘的,没底。
浓郁到奢侈的仙气包裹下,锁情的效力似乎淡了,黎鲛混沌的思绪里又想起了些其他事。
离开仙门后的那些年也有几个爱慕她的男人,他们描述她的时候,总是会在“好看”、“漂亮”这样夸赞的词前面加一个“最”字,说她的眼睛是“世上最漂亮的眼睛”、说她这个人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孩”。
她那时觉得那些话好俗,此刻却想要江月白也说一说这样俗的话。成婚时夫君对新婚妻子的描述不都是“最美”吗,她听过的那些传说故事里都是这么说的。
可江月白从没有用过“最”字形容她。
江月白的感情总是淡薄得恰到好处,也许会对谁好,但绝不会过浓——当然不会用这个极致的字形容任何人。
第一个用“最”来形容她的是云桦。
年少时他们几个玩闹,她对着揽月鎏金珠用尽全力把自己的木剑掷出去,剑却中道泄气,掉下山崖去了。云桦一路快跑下山,又一路快跑回来,把木剑捧回她面前。
她看着满头大汗的云桦笑得前仰后合,云桦却呆呆望着她,说她的笑是世上最好看的笑。
“鲛儿!”
黎鲛刚想着云桦,就听到了云桦的声音。
她循声转头,看到云桦正沿着长阶一步步走上来。
站在一旁的苏漾要去拦,江月白却淡声开了口:“师兄来了。”
云桦脚步一顿,他料到了江月白不会让他难堪——江月白就算是杀人,也杀得优雅体面。
但他没料到江月白会叫他一句“师兄”。
这个称呼未免太亲近,听着刺耳。
“北辰仙君,”云桦没领这个情,他挡开了面前飘荡的红绸,又多此一举地左右看了看再看回来,笑道,“好风光啊。”
他和江月白说话一向严谨慎微,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反倒什么都不怕了。
数万人在下头围观,却听不到登仙台上的对话。
还以为是同门叙旧。
总不可能是来抢亲的吧?
这也抢不赢吧?
江月白是什么人,说要娶谁的话,怎么看都是另一方得了便宜。
还有人会不选江月白吗?
“师兄不也很风光。”江月白看着衣衫华丽的云桦。
云桦低头,瞧了瞧自个。
赭袍金纹,被仙气浸得发亮。这身衣装的确华贵,是他挑选了好几日才选定的,八月十五好日子,他接任大典的行头都备好了。
谁知势在必得却成了自取其辱。
要挟,这法子他屡试不爽。可江月白不吃这套。
云桦其实本身就没有打算要挟晚衣,他要挟的就是江月白,但没想到江月白居然愿意牺牲更多——为了救黎鲛的命,竟要直接给她这个唯一的道侣身份,接她上仙界。
那往后怎么办呢,好事做到底,真要照拂黎鲛一辈子?
这么伟大么。
“再风光,也都是沾了北辰仙君的光,不然我们这些人一辈子也没机会来登仙台,是不是。”云桦说这话时语气诚恳,他是实话实说。
“但是......”云桦看了一眼黎鲛,又看回江月白,“鲛儿已经是我的人了。”
江月白面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