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如梦初醒,有人颤然抬手,却接到了自己的泪。
也许是雨。
好一曲天地悲歌。
苍穹闪雷炸响,方才停滞的音节猛然回现!
“铮铮——”
银瓶乍破水浆迸,一道紫色雷电劈落,击中血雾迷蒙的符文结界!
结界崩碎,散做大雨中的水墨景。
有人回抬头,霎时呆若木鸡。
一抹紫色魅影抱琴而来,飘扬的衣带在雷电烈火中如紫云,冷艳红唇在淋漓雨中格外勾魂夺魄。
越来越多的人发出喃喃惊呼:
“夜来风雨......晚衣!”
“晚衣仙子!”
夜来风雨斩高崖,三声弦响杀百花。
求仙漫途不得一见的晚衣。
是梦吧......
所有人都在想:这一日,是梦吧。
琴声缭绕,穆离渊好似失去了五感,什么都看不清晰,也听不清晰。
斩雷琴和无声笔,江月白用元之力凝结的武,是这世上仅有的能让他溃败的两样兵器。
他不是打不过,而是不愿再打。
三件兵同根同源,这把慕归剑,不该刺在师尊的心头血上。
晚衣落在二人之间,将向后跌倒的纪砚揽在怀里,看向对面的穆离渊,眉眼之间全是寒冷疏离。
穆离渊收回九霄魂断,握剑的指缝向下渗血:“师姐,你怎么来了......”
晚衣的声音如琴声一般动听,却没有丝毫温度:“我来接师尊。”
师尊。
都为了师尊。
穆离渊在漫天冰雨中仰头大笑。
今日群贤毕至堪称名景,他的仙灵宴来了如此多为江月白而来的人,个个师出有名、个个义正言辞!所有人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走江月白,所有人都是仙风道骨的正义人士。
唯独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好......”污雨顺着穆离渊的湿发滑落,他收起笑意,森冷地说,“我把他,还给你们。”
......
穆离渊提着散发杀气的九霄魂断,阴沉着脸色走进星邪殿的密室。
长靴踏出两排带血的水痕,密室大门被一脚踹开!
守在门口的魔卫们吓了一跳,立刻颤抖着跪地:“尊、尊上......”
穆离渊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向最漆黑的尽头走。
密室深处燃着一根白蜡。
江月白闭眼仰靠在椅子里,苍白的皮肤与雪白的衣衫同色,毫无生气。
白蜡的烛液滴落在他的手背,凝固成一滩泪渍。
手的主人却像感觉不到痛楚一般,任凭它们越积越多。
穆离渊走到椅子前,一把拉起江月白的衣襟!将人提在身前。
江月白睁开了眼,看着穆离渊充满恨怒的双眸里自己的倒影,轻声问:“宴会要开始了么。”
“要开始了。”穆离渊周身杀气未消,语调里尽是凶狠,“人都到齐了,就差佳肴了。”
江月白没有多问,只道:“留魂丹呢,拿给我吧。”
“我改主意了。”穆离渊松开了江月白,将他缓缓按回椅子,替他抚平衣衫褶皱,“换种死法。外面的客人想要完整的身体。”
江月白问:“你想用什么方法。”
穆离渊倾身,双手撑在椅子两侧扶手,九霄魂断的剑鞘与木头摩擦出响:“小的时候,我总是做噩梦,梦见尸山血海的战场、梦见满身是血的魔族,师尊说是我心不静,服了安散便会好转。”
他逼近江月白,一字一句,“我想知道,师尊以前给我吃的安散,究竟是不是安散。”
江月白沉默了一下,道:“为什么问这个。”
穆离渊沉声道:“回答我的问题。”
良久,江月白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