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树年向来不喜欢昏暗的空间,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坐在床缘,看着房门微啟,灰色的光芒从外头的天色打进来,整个房间的所有事物都被染成灰的,让这个空间看起来宛若时间凝止。
原本下午的他没有课也没有班,想说要回家休息,却在回家之后,看见了罗逸伦蹲坐在自己家门口的身影。
「抱歉,没先打通电话给你就擅自跑来了。」罗逸伦一看见叶树年回来,便从地上站起身,拍拍裤子,语气低沉地说。
「……没关係。」叶树年其实很惊讶,也毫无准备,他不晓得罗逸伦会来找自己。
至少这一段时间应该还不会。
「那能进去你家吗?想和你谈谈。」罗逸伦说,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叶树年见状也只是胸闷地点头,果然他还是在责怪自己。
责怪自己的什么也不说。
「嗯。」
套房内,叶树年也只有一张不算大的沙发,仅容两人可坐,在别无选择之下,叶树年倒了杯热水给罗逸伦后,两人只得靠着肩坐在一起。这种情况其实很不自在,也可以说是很诡异,可是在罗逸伦说出他来的目的前,都还是只能这样僵持着。
叶树年在这段漫长的沉默当中,思绪千回百转,思考着罗逸伦是否也正在想着如何骂自己比较好?还是抱怨?抑或者他是来说他又要回英国了,然后两人从此不见?
但不管是哪个念头,都让叶树年觉得心情苦涩,连心脏都痛了起来。
「这阵子,我都睡不好。」罗逸伦轻声说,打破了这种僵滞的无语氛围,也让叶树年下意识抓紧了裤子,心脏跳动得更快。
「嗯?」
「在你告诉我政萱的事情后,每天、每天,都梦见政萱、梦见你,也梦见我们高中的一切。」罗逸伦目光低垂,看着玻璃桌上的杯子,眼黯淡无光,瞳孔深处的是无止尽的黑暗,「我还记得你和政萱当初有多好,我却又是多喜欢政萱,只不过再努力她也从来都不喜欢我。」
闻言,叶树年没有任何头绪,关于要如何回应。
「要说我有埋怨吗?曾经吧。曾经觉得为什么是树年呢?为什么她就是这么喜欢和树年在一起?虽然我们也都是朋友,但我总觉得我一直是多馀的那个。」罗逸伦苦笑,「儘管一开始很不能接受,可是时间一久,你们似乎真的很登对。我也在想,是不是我如果没跟你说过我喜欢她,也不曾对她表白,那你们两个就会在一起了?」
叶树年摇摇头,只是罗逸伦没在意。
叶树年知道这并不是罗逸伦的问题,即便他从不曾告白,即便他喜欢上吴政萱这件事不曾发生,叶树年和吴政萱也是不可能的。
他们不会在一起的。
「如果我不曾介入你们,是不是会比较好?」罗逸伦这样说,叶树年却驀地心一揪,疼得他都皱起眉,罗逸伦却闭上了眼,「但是高中毕业也过了这么几年,我却还是没有办法真正的喜欢上政萱以外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听到这些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只有酸得心里泛疼。
但叶树年还是没有开口,他何尝不知道罗逸伦的心意,又何尝不明白这些年来有些事情还是没有变,他们唯一成长的都只有年岁,而那些过往始终如一。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执着她什么,也曾想过会不会是因为得不到,才会更想要?会不会我这么念念不忘,只是希望政萱可以有一次好好地、真正地告诉我,为什么她不能喜欢我。」罗逸伦如此说道,他交握着手指,抬起头,张开了眼直视着叶树年,「从以前开始,她就从不曾让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连面对我的表白,都只是一脸为难地委婉拒绝,却不愿意直接告诉我,她就是喜欢你。如果说了,那也许我就会放弃了。」
叶树年一愣。
「我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也知道你有,可是你们从来都不乾脆一点,所以我觉得我害了你们,而你们也让我走不出去。」罗逸伦淡淡地注视着自己,叶树年一时木然,「现在政萱走了,我也无从结束这件事情了。」
「……你想结束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番话令叶树年惶恐。
「结束对她的感情。」罗逸伦抿了抿唇,苦涩地笑了,「我好怕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一辈子。
「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爱别人了。」
叶树年吸了口气,却再吐不出那种酸涩的心情。
「她一直在我心里。」
叶树年只能缓慢消化这句话。
到底谁又在谁心里比较久呢?他不清楚,只知道他们都有着一个人在心底,挥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