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依然在不知疲倦的作响,转身回到房间内,她一边锁门一边按下通话键,“你好,我是……”
“姐,不要说话,”陈子轩好听的声音从电话那一头传过来,清晰却并不平静,似乎在很努力的按捺某种情绪,“我知道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捂住嘴,江雪控制住出声的冲动,继续听他讲下去。
“收拾行李,跟他一起回s城,马上。”电话就这样断掉了,徒留急促的盲音敲打着黑暗中紧绷的经。
来不及细想陈子轩究竟从何而知自己的行踪,耳旁反复回响着他笃定的语气声调,那幅清秀而不苟言笑的面容再次熟悉地浮现在江雪眼前。
时间很容易让我们忘记某些事情,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往往不决定于时间。尽管找不到听从陈子轩莫名安排的理由,她却还是在瞬间做出了离开凉山城的决定。
行李拿过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打开,这会儿倒节省了不少时间。轻叩开彭然的房门,看见那双依然带着笑意的眸子,江雪无暇解释,一边挤进门去一边低声问道:“回s城还有航班吗?”
她的急促弄得彭然有点愣,“不确定,我可以打电话去机场问一下。”这个时候估计大部分订票点都下班了。
“快点,”江雪头也不回地开始帮他收拾衣物,“咱们争取今天晚上回s城,如果不行就留宿机场,等明早的第一趟班机。”
轻轻关上房间的门,彭然几分小心地走上前去揽住她,俯首的那一刻显得格外温柔,“别着急,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江雪的智在他的声线中冷静下来,“我刚接了个电话”,她没有告诉彭然上午在高院走廊上看到的那一幕,更不知该从何解释对于陈子轩无理由的信任,只希望能够满混过关,“消息来源比较可靠,要我们尽快离开凉山城。”
彭然的呼吸触碰着她的发顶,温热而湿濡,连带着四周的空气也柔和下来,似乎只过了几秒钟,又似乎就这样渡过了整个夜晚,他终于缓缓开口,“我会跟你走,我们俩都不会有事情的,不要担心,好吗?”缠绵的唇齿烙印在她的颊边,安顿下一切慌张与迷乱。
待他挂上电话,江雪已经把两人的行李都收拾妥当了,彭然随身的衣物原本就不多,大部分东西都留在瑞士,还没来得及打包回国。
“今天有凌晨航班,”多年前的男孩而今的声音中蕴含着一股让人平静的力量,“我们现在下楼还能让出租车顺路拐过去市委招待所。”
想来现在最有可能出状况正是李妍才对,江雪的表情略显僵硬,她只惦记着两人的安危,却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彭然微笑着拂平她咿呀不知言语的唇瓣,似乎在说服她,又好像在说服他自己,“我只是想顺路去看看再离开,妈妈那边不可能出什么事情的,别担心了。”
红着脸点点头,江雪拿起背包跟在他的身后走出门去。
凉风习习,酒店大厅的灯火辉煌让她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过于漆黑的夜晚,江雪只感到右手被牢牢地握紧,大掌中传来的坚定就像溺水之人在飘摇中找到了得以依靠的浮木,可心中裹挟的眷恋又让她怀疑自己才是需要寻求支持的那一方。
一片黑暗中,她被小心地牵引上了出租车的后座,耳边响起彭然带给人无限安全感的声音,“师傅,麻烦您绕路去一下人民北路,然后从车城路去机场。”
江雪有些享受这难得的夜盲,无论何时,能够有一个让我们全心信赖的人都是值得珍惜的。
车厢里流淌着午夜电台特有的感怀与忧伤,在顺着山势绵延的街灯映照下,双眼渐渐恢复视觉,她侧首看着坐在后座另一旁的彭然,卵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比记忆中的任何一帧画面都要真实。
男孩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唇角微微勾起弧度,视线依然盯着车窗外,说道:“过几分钟就能到招待所那边,你不用下车,我也只想在外面看看,然后咱们直接去赶飞机。”
江雪不知道彭然对她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源自何处,因为此刻就连自己都不能确定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们,陈子轩的嘱咐究竟又有何用意。这一天的经历已经让人耗尽心力,却好像还迟迟不肯过去。怪的是,就这样牵着他的手,居然也能感受到一股安静的力量,强大到可以一直支撑彼此,走向遥不可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