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躲进房间了。
说些什么?
类似......「凡事都有第一次」.......「日久生情」......那一类的,另外还有很多不堪的话。
我知道就是在讲我。
然后晚了,三个叔叔伯伯先后离开了。
我才去收拾。
爸爸酒量一直很好,但他似乎有点半睡着的样子,坐在沙发上。
我在餐桌收拾东西,然后去厨房洗碗,他就坐在那里。
我闻到菸味,转身发现他没有睡着,他坐在那里看我。
我很紧张,刚刚他们讲的话跑进我的脑子里,我感觉什么界线将要被突破了,而如果突破得不好,将会永远无法回覆成原来的样子。
我们中间的那种情谊,也许永远都无法再恢復。
但是,我其实很期待。
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亲生的女儿,我的生命中只有他,而他是我的父亲。
我也太年轻,情竇初开的心情,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总之,他走过来,牵着我的手,带我进去他的房间。
一切就发生了。
「嗯?」医生说。
『就这样!』
「他有强迫你吗?」
『没有。』
「你有反抗吗?」
『没有。』
「那你会痛吗?」
『第一次当然会痛啊!』
「不是!我是说,你比给我看的那个伤口会痛吗?」
『不会!』
「那什么时候开始痛的?」
她陷入了回忆里,但她摇摇头。
「有些事情好像忘记了!」艾芹说。
『怎样的感觉?』医生问。
「我知道大约是听到了什么话,但是又觉得那句话也不怎样,想不出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杀伤力。」
『什么话?』
我没有喝酒,但之后他搂着我睡着了。
我自己起身去浴室清洗乾净,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到他身边去睡,这些事情对我还是很尷尬的。
后来我还是回自己的房间睡,其实整晚也睡不着,回想很多很多。
但第二天,我走进他的房间的时候,他是懊悔的,他抽着菸很痛苦的说:「为什么会跟她一样是个左撇子?」
我知道那是在说我的母亲,可是这句话有很可怕吗?
为什么我听见这句话会很痛苦?
好像从那时候开始,我的身体就被切开了,我便一直看到伤口、听到它讲话。
然后和男友做爱时,就完全无法不想其他事情,只要专注在上面,就痛得不可开交。
「是啊!你忘记了!」那口子说「忘记有时候比较安全,免得自己伤了自己。」那声音有点叹息的意味,并不是敌对的。
「我觉得你今天进步很多!」医生说。
『是吗?』
「有没有觉得轻松一点。」
『好像有。』
「不过,下次可能要试试看用催眠的方式,你愿意吗?」
『催眠?是那种会听口令站起来做一些怪动作的吗?』
「完全不是,是一种很放松很放松的状态,类似睡着了,但是却是全然知觉而清醒的,而且非常安全。」
『这样吗?欧阳医生也做过吗?』
「嗯!很久以前。」
『喔!那好,试试看。』
出诊间时,艾芹感觉自己真的轻松了不少,好像快要找到和自己那裂口中间的关係,那口子在引领她,去面对她生命中的一个创伤,藉以痊癒自己,应该是这样吧!她想。
打开门,欧阳靠墙站着,手垫在身后,已经换下手术服装,看来已经下班了。
「嗨!」他说。
『嗨!』
他拿出身后的右手「便当盒还给你,我洗乾净了。」
她笑着接过『谢谢!』心里想欧阳会说「谢什么!」
但欧阳说:「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嗯?』
「你不能笑我喔!」
『嗯!』
他拿出身后的左手,手上握着一个深咖啡色的东西,像一个柱子还是木头之类的东西。
放在她的左手上。
她一看,是一个小型的木雕,这是一个女孩子,左肩稍稍抬高,头往右倾斜,头发直直的披在肩上,左手伸入包包里拿东西的样子。
女孩子的脸有点低低的看着包包,有些角度不是很自然,但是磨得很细,手上握起来的触感,非常光滑。
『这......这是我吗?』
「嗯!」
『你雕塑了一个我?』
「失败了很多次。」
『你经常雕塑吗?』
「大学的时候开始学的,不过雕不出你的样子。」
『不会啊!我觉得挺好的。』
「哪像你会在冬瓜上雕龙啊还会雕花什么的。」
『可是木头硬啊!』
他们俩开始往大厅走。
「石头才硬!」
『你也雕石头?』
「嗯!刻印章。」
『真的?』
「真的!」
『哇!』
不知为什么走到电梯而不是手扶梯,站在电梯前面她还在恍,想着他雕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我送你回家吧!」
『......』她没说话。
她跟着进了电梯,坐上他的车子,手中看着这个雕塑。
她在他的心里,是这个样子吗?
这个样子是她吗?
意思是说她老是在包包里找不到东西吗?
还是她人总是歪歪的吗?
他经常雕刻东西送给人吗?
但是手上握着这个大约5公分高,她的手可以握住的一个雕塑,却觉得非常暖和,当然跟天气没什么关係。
车子开出地下室,火辣的阳光从挡风玻璃撒进车子里,眼睛几乎要看不见。
他播放着台北爱乐电台,声音柔和的女主持人,介绍孟德尔颂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的特殊,然后开始播放这首乐曲。
小提琴的缠功极致,她听得很入迷。
手握着塑像,闭着眼睛抚摸着女孩的脸和头发,手指轻轻的滑过她的肩膀,不知道她自己本人摸起来是这样的感觉吗?
车子停了,她睁开眼睛,欧阳把车子停在立安家楼下,他还不知道她搬走了。
她在想,应不应该告诉他。
『谢谢你!这对我来说,是个很特别的礼物。』她说。
「谢什么!」
两人笑了。
她下了车,站在门口。
他没开走,想看她进门。
但她一直站在那都没进去,他不知道为什么,是她不想进去吗?
那她是今天没结婚吗?所以她希望他带她走吗?起码今天吗?
还是她又找不到东西了?那么大串的钥匙不会找不到吧!
他下了车,走到她的旁边。
「你找不到钥匙吗?」
『......』
「那么大串很好找啊!」
『......』
「我帮你拿着东西,你找找看哪!」也许是手上提着两个便当盒,另一隻手又拿着雕塑。
『我......已经没有这里的钥匙了!』
他搂着她,阳光披在两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