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这是一句台词,由电视里传出来的,鏗鏘有力,他不得不思考起来,然而,雨,已浸透了他,他得忘却所有。
「我走了,下午再过来。」
一辆辆车子压过铺于马路上的铁板,不断发出?噹声响,他回忆着离开医院时,妻子对他的道别回应的一个笑容。那笑,他不想解释为不齿,却重重伤了他的心。即便如此,他还是得干这一票,她不要看见别人死,他更不能看见她死。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她这么说了,他得解释、得证明。生来就穷、没馀钱唸书、只能靠体力挣几个寒酸钱等等的,甚至他说了大哥和朋友对他的情意相挺,他们钦佩他对于她的爱……他说得她不再笑了然后闭上眼。窗外的雨似乎要停了,驀忽又大了起来,大得他唤她、她却不听他的声。是怨了她的冰冷,他还是得来到这里。
雨真的很大,他看着一辆量车子,直到他认得的那一辆,一过,他便发动机车跟着。地下捷运正在动工,地上也受了影响,围篱、铁板,车子驶起来快不了的,他轻易地跟着运钞车。
他们停在大楼的门口,他停在一旁的巷子。检查系在腰间的布袋、拿出放在置物箱的塑胶袋,他走向他们。
一切,是那样地熟练,不需思考,所以他想起了妻子。他真的不喜欢她的不理不睬!
「抢劫!」在他们面前,他从塑胶袋掏出手枪。
枪口比着他们,他们开始逃。
在这之前,他们脸上带着笑且聊着些什么,或许是孩子的话题、或许是妻子的,反正他们很开心、他很恼火。
他们逃进大楼里,他跟着,不知觉地他想像了他们与他们的妻子、孩子一起的画面,相当幸福……咒骂着,不对人地开了三枪,尖叫声四起,他好过了很多,直追手拿着运超袋的那一个。
又是三枪,枪枪击中腿上,当然得倒地。那张痛苦的脸使他笑了起来,又给了一枪。
很轻易地拿到运超袋,他却没立刻走,看了看其他人。他们静悄悄的,他知道他们是害怕的。
走了,后面依然无声,他又朝向他们,「来追我!来追我!」
当下没人动作,直到他出了大楼,跨上机车。
雨依然很大,消歇不了,淹没了他在车阵中的身影,也淹没了发洩的快感。狂妄之后必然席捲的悲哀使他开始向自己辩驳为何自己如此享受开枪击人的感觉,他却只说得出来:「真的没的选吗?」
伤了人,又怎么能日为自己是对的?为了妻子的医药费而抢劫,他怎么能认为自己是错的?对与错,纠结起来,成了一团火球,却在雨中消殞,好若什么也没了……是有的,丁点儿残骸,只是分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