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深思熟虑,桑语柔决定离开翟家,虽然没人提及此事,可是装了义肢的翟易匀已行动自如,简单的生活起居皆可自理,剩下的復健疗程医院有专业復健师协助,她陪去医院根本无所用处。『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
她打算先跟善解人意的翟太太提及,虽然家里没人有要她离开之意,可是想到与翟易匀这些日子以来尷尬的相处模式,以及自己在这家里越来越无所事事,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在这里当个没事做的人。
翟家人对她十分礼遇不像一般佣人,甚而像家人般亲切,即使她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亦无意辞退她,可是她却萌生去意,这般无奈心境她希望翟太太能够体谅。
当她提出翟太太感到惊讶,以为她已找到其他工作,却不然,所以她的理由心思细腻的翟太太并不能接受,她认为家里并不差支付她一份薪资,而且她留下来也可以分担周嫂的工作,并不如她所言的多馀。翟太太殷切希望她能再考虑留下来帮忙,起码找到稳定工作时再考虑去留问题。
桑语柔晓得翟太太关心她,可是,让她真正想离开这里的因素,其实是翟家兄弟──
翟易匀得知桑语柔想离开的念头,第一个即想到最近两人见面的彆扭,一定是他那天鲁莽行为让她做此决定。
趁她进房整理房间时他忍不住问:「我妈说你要辞职,是不是真的?」要他当作没这回事,眼睁睁看她离开很难。
她露出微笑减缓心里压迫,比起手语跟他表示,『你已经康復能自行走路,復健有司机吴大哥接送你到医院,并不需要我陪伴了。』
一连串手语,翟易匀看不懂,拿起书桌上的白板写,『我妈并没答应你辞职的事,所以你会留下来吧?』
他现在十分担心她离开,以前他讨厌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为什么?为何如此?
他已经是成年人,所以明白这种心灵层面的转变,只是该怎样让她知道自己内心的转折?
『可是,你已经不需要看护了。』桑语柔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现在为何急着走,当初来翟家时翟易匀总是排斥她,对她如同猛虎扑羊,可是当时她却不曾萌生退意,甚而一心等待他情绪平復。
现在他终能面对现实,对她态度也彻底改变,可是她反而感到退缩,心中彷佛有种难以卸下的沉重掛在上头,连脚步也漂浮不踏实,甚而充满迷惘……她不想待在让她感到局促的地方……
已经听不见,假如心中看见的世界也是朦朦胧胧、扑朔迷离,那么只会让她感到无所适从,感到害怕!
『你可以帮周嫂的忙。』他以前并不知道周嫂工作那么多,但自从周嫂请假那天她代替她的工作,他才知道原来佣人也有做不完的家事。
『周嫂一个人忙得过来。』想到周嫂繁重的工作她有些心软,很想留下来,可是接触到翟易匀灼热的目光,想到翟易非的柔情,她意志又坚定起来。
『周嫂放假那天我看你整天都在忙,可见周嫂需要人手帮忙,留下来帮周嫂忙。』他急促的在白板上写着,字跡越写越潦草,心越来越慌。
『我不清楚有哪些家事要做才会做那么久,手忙脚乱,我笨手笨脚。』翟易匀眼怀着一丝不捨盯在她脸上,她羞涩的闪过,不敢让他看穿心事。
她当然看得出来翟易匀态度的改变,也感觉得出他已经接纳了她,可是……她却因此决定离开!
『你烧的菜很好吃,怎会笨手笨脚,我愿意为以前的事跟你道歉。』喜欢一个人放低姿态并不可耻。他想劝她留下来。
『谢谢你!』她不需要他的道歉,也没资格接受他的道歉,说穿了她只是来当他的看护,跟周嫂一样都是翟家请的佣人。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他担心。01bz.cc
她连忙挥手否认。『没有。』当然不是,是──恐惧……但这种情绪她不会让他知道。
***
未接受翟家慰留坚持离职,这也是心软的她生平最坚决的一次决定。回家后待业的她又回到往昔,天未亮便起床帮老桑蒸包子。
年迈的老桑数十年如一日,每天清晨两、三点即起床揉麵团做包子馒头,桑语柔几个月不在他形隻影单做了一阵子,现在她又回来了,看着在炉子前煮豆浆的桑语柔,老桑满布皱纹的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在万赖寂静的夜里,有个人陪伴做事感觉起劲多了,可是想起她迟早要嫁人,老桑心情又不由得沉重起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从捡到她,她也已经陪伴自己二十年了,这二十年她给了未婚的他很多的快乐和家庭的温暖,所以,老桑希望将来女儿能找到好归宿,然后他要用毕生积蓄风风光光的将她嫁出去。
炉子上蒸馒头的水滚了,桑语柔走过来老桑身边拿起发好麵团的蒸笼,老桑拍拍她的手肘,比起手语,『以后睡晚一点,精比较好,我一个人已经做习惯了。』
放下蒸笼,她对父亲温柔的笑了笑,『打烊再补眠就好了。』
她逕自将蒸笼搭上滚烫的锅子上蒸煮。
父亲年纪大了,她怎能放下让他一人忙店里大小事,何况她失业了,知道父亲疼爱她,怎有不帮忙而在家吃间饭的道理。
几分鐘后蒸笼飘出发酵香味,天色也逐渐露出鱼肚白,老桑的烤饼刚刚出炉,顾客闻香络绎而来。
今天是假日老桑精也好,所以比平常多做了一些东西贩卖,直到十一点才卖完剩下的烤饼。
桑语柔跟啟聪学校的同学约好今天聚餐,拖好店里地板,将椅子一一从桌上拿下,拉下两片铁门,桑语柔急忙走到店后,父亲正专注秤麵粉,趁空间准备明天的工作。她轻拍父亲手肘,老桑用肩膀上的毛巾擦擦汗水,转身看她,她告诉他要去参加同学会了。
父亲停下手中工作,上下打量她后问:『就穿这样去,不去换套漂亮衣服。』
她跟着父亲的视线瞧了一下自己的穿着,理理裙襬,衣服并没沾到油污看起也很乾净。她挥挥手,『不用了,没时间换衣服,我现在就出门了。』
其实她也没什么新衣服换,身上这套粉色连身洋装,算是她最好看也是最新的衣服。
走出去几步背包里震动起来,她伸手拿出手机,检视最新的那则简讯:你出门了没有,我妈现在要开车送我过去,顺便去接你方便吗?
她啟聪学校的同学赵宇轩,刚从美国回来,餐会由他发起。在啟聪学校时,赵宇轩跟她算是很谈得来的朋友,只是后来他家人希望他能至美国接受语言及听力治疗,希望略微听得见的他,能脱离不能说话的困境。
走出巷子即是公车站,站牌前已有几人在等候,她排在队伍后面低头传简讯,告诉赵宇轩她快车上了,简讯一传出去她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待会见。
收起手机公车正好停靠,她跟着人群上车。其实她并不喜欢出门,即使跟同学出门,只要他们一群人比手划脚总会引来旁人侧目,好似他们是一群异类,对他们品头论足。无论旁人的眼光是好或同情,都会让人感到不自在,但她仍以平常心面对大眾,只是不喜欢突兀的被指指点点。
尤其从小到大所有见过她的人,总是感叹的告诉老桑,这么漂亮的女孩很可惜听不见也不会说话。别人的惋惜对她总像一根针扎着心,她不会说话,彷佛是上帝对她美丽的忌妒。
同学中不乏有人可藉助听器听见声音,然后学会基础发音,譬如幼儿时期因发烧过度造成听力受损的赵宇轩即是,可是桑语柔却天生连一点声音都不见。
下车步行几百公尺,她走进跟同学约好的西餐厅,她想一般同学会应该都会选在热闹的ktv,但他们即使能发出声音的人也唱不出旋律,那种地方他们鞭长莫及。
眼尖的同学看见她迎上来,『嗨!你来了,好久不见。』将她拉往座位坐下。
『你们等很久了。』她算算已有十位同学到席,有些人偶尔有联络,有些人从毕业到现在已两年多不曾见面。
『我们也都刚到。』七手八手的手语令人有点眼花撩乱,久未谋面大家热情不减。
『赵宇轩还没来?』没看见赵宇轩她问。以为他坐自家车会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