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凉便不再废话,弯下腰去拆开他交迭在一起的胳膊,两手各抓一只,用力将俊流从地上提了起来,搂进怀里的同时,他腾出一只手往对方腿弯里一捞,便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俊流没有看他,他此刻像是非常害怕见人一样,侧着脸埋进他胸前,缩成了一团,自我防卫起来。彦凉顺利地把他抱进了宿舍里,平稳地搁在床上,让他背靠着枕头半坐半躺,又帮他脱了鞋子,拉过薄被盖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俊流这么脆弱的样子,所以不由得轻手轻脚,生怕把人碰碎了。
放安稳之后他坐在了床边,不慌不忙地开始问话。
“我还以为他们把你怎么了呢,”彦凉解开俊流上衣扣子,小心翻开他左胸口的纱布,看到了里面那道三寸来长的红肿刀口,还有蜈蚣般细密的黑色缝线,他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给你植了个芯片吗,就把你吓成这幅衰样,没出息的孬种!”
俊流原本还失魂落魄地发着愣,闻言便转过眼珠看向他,虽然是挨骂,可他心里的一潭死水得了些扰动,便好受了很多,不禁顶了一句嘴,“挨刀子的又不是你。”
彦凉突然抓起俊流的一只手,紧紧贴在了自己的左胸上,嘴角弯起了一抹桀骜的弧线,“我这里也有一个啊。”
他笑了起来,像在说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似的喜不自禁,双眼都熠熠发光,“我跟你一样的。”
俊流愣愣地望着他,不知道这家伙在高兴什么劲儿,但他的手就这么被他牢牢按着,压在对方胸口上,透过单薄的军装衬衣,掌心能够感受得到肌肉的弹性和皮肤的热度,里面的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响,是非常有力的搏动。
“你什么时候……?”俊流忍不住问。
“投降悖都的时候被植进去的,已经很久了,跟心脏长在了一起,就取不出来了。”彦凉轻描淡写地说着,把他的手放了下来,可还牵着没松开,另一只手则摸索进了上衣口袋,掏出了一支烟塞进嘴里——他只要一静下来就要犯瘾,嘴里总缺了味道。
“这种定位芯片也不是没法子对付的。”他点燃烟深吸了一口,皱了皱眉头继续说,“用一定伏特的电击可以让它彻底失灵,不过这玩意现在植在你心脏上,多半是靠你的心跳提供动力。用电击的话你的心脏会停止的,一不小心人就挂了,太危险。”
“所以还是得挖出来才行,而且得找专业的外科医生,普通人干不了这个活。趁还没有长在一起,我尽快想个办法吧。”
俊流没有把手抽回来,任对方拽着,这样至少能感觉到一点着落。他什么都没回应,但听了彦凉几句头头是道的话,内心多少透了点亮光,不那么憋闷得难受了,甚至也开始觉得,事情没有他想得那么严重。
彦凉发现他的面色舒展了些,眉目之间也有了些活气,便又拉了拉他的手,让他打起精听自己说话。
“你现在好好回想一下,做手术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这个芯片?是什么颜色,什么形状?有什么特征?还有,你还记得给你做手术的那个军医是谁吗,长什么样子?”
俊流望着天花板,努力追朔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印象。不用对方多解释,他也知道准确提供这些信息至关重要。他想到什么了就说什么,认真调动起全副精力,将破碎的记忆片段一一抓住来往外扔,断断续续地竟也形容了个八九不离十。
“好了,知道这些就够了。”等他再也说不出什么新的信息后,彦凉站了起来,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像哄孩子似的称赞到,“看你吓得跟夹尾巴狗似的,还能记这么清楚,不错嘛。”
“我昨天请的假,现在已经超时七八个小时了,再不回去交代不了,必须走了。”他留意了一下俊流望着他的双眸,依然是漆黑而深沉的,浓郁得看不出什么内容,但至少,对方不再急着移开目光,懂得拿正眼瞧他了。
彦凉夹着烟卷走到门口,手刚刚放在门把手上,却又停下脚步,轻声唤了他的名字:“俊流。”
“你听着。”他顿了顿,不好意思转过身去,就微微埋着头,盯着自己的手里燃烧的烟头说,“我比你更早失去家庭,更早入伍,更早叛变,也比你更早受到监控,身体里被装上这鬼东西,背负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屈辱。”
“我想你知道,你再怎么惨,都有我垫底,我知道你的感受。在我面前,你不用自卑也不用掩饰什么,只有我不会看低你。每个人都希望你是以前那个光鲜的样子,但是我喜欢现在的你。”
说完,他便扭开门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