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塑胶炸弹来。”
彦凉一刻都不肯耽误,从旁人手里接过了一块土黄色的面粉团状的东西,搓成小块后一点点塞满了凹槽,并嵌上了引线。
众人各自往后掩蔽,一阵带着火光的巨响之后,厚实的盖子被冲击力直接被掀上了天,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严重变了形。
彦凉拨开硝烟,拿手电筒胡乱往这口深不见底的井中照了一圈,确定没有威胁后,他勒令士兵们在入口处守着,自己则抽出了随身带的一把手枪,纵身跳了下去。
掩体里完全隔绝了外面的光线,通风系统显然报废了,空气稀薄而憋闷,带着种陈年累月淤积的霉味。彦凉试着移动了几步,脚步声轻响,瞬间没入了无边的漆黑,像雨点没入了大海,一点回声都没有传来,让人感觉这个空间无可捉摸,比想象中更广阔。
他扭开了电筒的光圈,大范围照亮了前路。这些地下仓库呈长条形,一个房间连着一个房间,荒凉的水泥地在苍白光照之下延伸出去,目光所及之处不时出现一些完全朽坏的烂木箱,两层楼高的天花板上是没有装上灯管的两排座子,稀疏地挂着几丝蛛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
但是在进到第四个房间的时候,一丝丝甜腥的血味便钻进了鼻腔,在这单调的空气中显得尤为刺激,他全身绷紧,扬手朝角落里照去,正好照出了蜷缩在那里的两个人形。
两个人缠抱在一起纹丝不动,都满身的黑血,简直分不清楚谁是谁了。彦凉几步跨了过去,屏住呼吸弯下腰,近距离照了一遍,这才看清俊流的样子。他赤裸着上身,整个人挤在齐洛的怀里,把头深埋在对方胸口,静静的闭着眼睛,态倒是安详得瞧不出异样。
彦凉将枪收回了胯间的皮套子里,空出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温热细小的气流吹拂在他的指尖,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动物般虚弱,随着那若有似无的节奏,彦凉那悬挂着的心仿佛被吹得颤巍巍的,随时都可能坠落。
他直起身来,目光又瞟了一眼瘫在旁边的齐洛,这家伙像是伤得厉害,身体各处的伤口被衣服撕成的碎布扎紧后,已经浸透了血。
阴魂不散!彦凉心里咒骂了一句,随即抬脚用力蹬了齐洛的肩膀,却没能把他蹬开。他只好动手将那双僵硬的手臂掰开后甩到一边,不慎抓了满手又凉又湿的污血,他随手在裤腿上抹了一把,便跨到俊流身后半跪下去,将一只手插进他的胳膊下面,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大腿,一用力便将他抱起来塞进自己怀里。这时,俊流的头部失去了支撑,重重地向后仰下去。因为怕伤到他的颈椎,彦凉赶紧又调整了一下动作,让俊流的头斜靠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忍无可忍地加重了手臂的力道,将俊流狠狠地揉进胸口搂住。对方的身体一片冰凉,而且已经瘦出了骨架,硬得有点咯人了,可彦凉仍是越抱越想抱,久久无法释怀。
抓到你了。他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想,你终于又落在我手里了!
分开的这五年仿佛都不存在似的,唯一清晰的只有那与日俱增的渴求,甚至都不知道这渴求从何而起,它便像燎原的野火般越发壮大,把他的一切知觉都席卷进去,翻来覆去地煎熬。
抱着手里实实在在的人,心跳铮铮作响,彦凉呆在这墓穴般陈腐的黑暗里,一时不愿意再动弹分毫,满腔热情只能孤芳自赏,恨不得就这样被人世所遗忘。他近距离打量着俊流沉睡的脸庞,还像那个曾经的少年般无辜无畏,让人心里又疼又恨。他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兴奋,简直有点情不自禁,面对俊流,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过平静的时候,有的只是这一点就着的,身体最直接的反应。
他在重逢的喜悦中沉浸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投向地上那个不知死活的青年,四周持续沉寂无声,而脑子却开始嗡嗡轰鸣起来。
彦凉不会忘记多年前那个类似的场景,齐洛也是像这样不省人事,未曾动用一言一语,就能让俊流奋不顾身地跟着他去赴死,而自己使尽浑身解数,丑态毕出却未免一败涂地。
像宿命一样,三个人又回到了这个关口。这次是老天有眼,给了机会让他翻盘。
他稳稳地将俊流托放在胸膛和肩膀之间,一只手抽出了胯间的手枪,轻轻上了膛,悄无声息地对准了齐洛的脑袋。
一个小小的错误,简单得只要一扣扳机,就永远被纠正过来了。就算俊流再怎么爱这个人又怎样?人死不能复生,今生他俩的缘分一旦被斩断,便无可再续。只要送齐洛先走一步,他求之不得的少年就将再无羁绊,一切都来日方长。
彦凉在全身心的躁动下,食指一收紧,差点就扣了扳机,可他却突然感觉到胸前一热,俊流赤裸的身体毫无预兆地紧贴了上来,双手也环到了他的腰间,完全将他抱了个满怀。他愣愣地低下头,刚好碰到俊流的额头蹭上了他的颈窝,两人的鼻尖轻轻擦过,气息相融。仿佛很满意怀里的人还在一般,俊流吸了下鼻子,又昏昏沉沉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