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段时间,他要求我们提供的货源开始有些改变,在以前货源里从来没有女人,因为战争,男人都消耗在了战场上,女人担任绝大部分生产工作,他们得留在农场种植粮食,制造生活必需品。可是,军方却突然开始需要很多女人,并且要求最好是有旺盛生育潜力的处女。他们收购健康处女的价格,可以高出普通妇女好几倍。”
“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替他分辨处女,所以只要看上去是年轻女孩,都一并抢掠,再秘密转手给军方,为了避免她们逃跑或泄密,我们会把女孩弄瞎或者弄聋哑。政府表面上勒令警察严加打击这种犯罪,但实际上却是放任自流。那时夹层区可是重灾区,我的伙计最喜欢去那里狩猎,只是他们太管不住自己,明明是可以卖出高价的处女,硬是被他们玩成了便宜货。”
男人像开了话匣子,丝毫不忌惮他监察长的身份,口气轻狂得近乎炫耀。齐洛紧闭嘴角,尽量忽略内心升腾起来的反感,将注意力集中在有用的信息上。
“虽然军方有严密封锁消息,但对日渐壮大的丘堡黑市来说,了解东家的内幕并不困难。真实的情况是,达鲁非的统治集团在那个时候开始了‘士兵工程’,需要大量的女性来参与实验和生产。她们已经不被当做人来看待,而被称作‘受体’。”白肆欣赏着对方紧绷的脸,显然齐洛已经被他的叙述吊住了心,便忍不住让人想要继续把玩一番,“士兵工程的主要负责人,正是当时身为军队总参谋长的雷枢。”
“你算得上是士兵工程的直接参与者,”齐洛冷冷地打断他,“之前却假装对此一无所知。”
“掮客怎可能在客人根本没有交易的诚意之时,就亮出自己的底牌呢?”白肆不以为然地扬起下巴,“这一部分的情报,也是‘蜂巢’级别的。不管是畏惧你还是喜欢你也好,我并不想故意讹你,仅仅是因为收一分钱交一分货罢了。既然你抵押了超过契约所需价值的东西,我自然不必吝啬……”
“你实际知道的东西,比现在抖出来的更多。”监察官的目光已经严肃得像一种警告。
“做了黑市这么多年的掮客,我知道的情报浩如烟海,”男人似笑非笑,并不予以否认,“如果你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问什么,就算把整个身体卖给我,也听不完万分之一。”
见对方不再异议,他便继续说到,“士兵工程并不顺利,自从被贺泽挑头的东联盟剿灭之后,这种勾当收敛了很多,雷枢和我之间的关系日渐疏远,断了好多年。后来,当他的代理人再次来到我这里的时候,便指明要见一个叫齐梓的女人。”
“为什么?”
“不知道。一开始我以为是她在军事基地的盗窃行为败露了,他们是来抓人的,但好像又不是这样。”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姐姐和你,还有和他们的往来。”
“我认识齐梓有十多年了吧,算是长期合作关系了。”白肆的语速放慢了,仿佛在努力从他醉醺醺的大脑里捕捉飘忽的记忆,“她和雷枢的往来大概是在四年前。”
正是自己在贺泽从军的时候。齐洛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他可能需要不断提醒自己,现在讨论的对象是齐梓,是他母亲般温柔和蔼的姐姐那完全不为人知的另一种存在。
“姐姐她……也曾经对士兵工程感兴趣。目前看来,她和雷枢之间的交点,也只有这个了。”
齐洛自言自语地说着,起先还只是隐约的念头,但现在,他心中已经成型的猜测开始越发膨胀起来。
在去到贺泽之后,他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异于常人,而后因为有更多机会接触到外界的信息,得以知晓士兵工程的存在,他曾经拼命查阅一切的相关信息去对付这种莫名的恐惧:身世不明的孩子,也许就是被这样一个罪恶的机制所制造出来的战争工具,齐洛对此的怀疑一直困扰他至今。
他之前竟然没有想到,如果自己是士兵工程的产物,他相依为命的姐姐,当然也有可能是同样出身。而雷枢刚好是曾经士兵工程的负责人,这个情节太蹊跷了,他不敢想下去。
比他早六年来到人世,早懂事六年的姐姐,在这段漫长的时差里,究竟经历了什么,决定了什么,做好了什么准备?两人不公平的位置,让齐洛永远都赶不上齐梓命运的钟摆。
不!他又立刻否认了这个事实。现在可以了。
齐洛望向画面中静止的女子,那张仿佛被封存在琥珀中的淡漠容颜,齐梓的时间已经停止了,现在就是追问一切的时候。姐姐没有放弃,她希望他来追问一切。
“我必须见到雷枢本人。”齐洛深吸了口气,笃定地说,“下一步,你帮我查清他的履历,人际关系,性格爱好,生活习惯什么的,总之关于他的所有信息来者不拒,越详细越好。”
白肆看着他,半晌之后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是要摸老虎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