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胆小鬼
夜深之后,凌驹便把吉儿抱给了居香婶婶照顾,小家伙已经睡眼惺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凌驹轻声地哄了几句,她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却仍一声不吭,没有表露任何不满的情绪。『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不远处的一些帐篷是作储藏室用的,几个士兵临时帮他们挪出来一间,在防潮垫上铺上了毯子和被褥,虽然简陋,但不失是处安稳睡觉的地方。
送走帮忙的人之后,凌驹便招呼站在一旁的彦凉,朝他走过去,并假装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几点了?看下表好么?”
嘴里还含着烟头的彦凉没什么防备,下意识便抬起了左手,当他的注意力还留在指针之上时,凌驹眼疾手快,将一圈冰冷的金属物咔嚓一声稳稳扣在了他腕子上。
当他看清楚那是一副手铐的时候,凌驹已经把另一端迅速锁在了自己右腕上,牢固的金属链便成了既定事实般,将两人生硬地拴在一起。
“见鬼,你什么时候搞来的这玩意儿?”彦凉急忙用力地拉扯了几下铁圈,但已经太迟了,想再拿掉铐子,除非他废掉这只手。
“你还真以为我会放心你?”凌驹胜利般摇晃了一下右手,露出小聪明得逞后的不屑与得意,“要是你趁我睡着后去干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怎办?我可担不起这个后果。何况道革将军吩咐不能让你离开视线之外,所以我俩的行动必须保持一致。”
看到彦凉被摆了一道后的臭脸,他的嘴角扬起好整以暇的笑,“得了,只要你不乱来,这个手铐不会太成问题。钥匙已经托刚才的一个士兵带走了,会被妥善保管,不用担心……”
“我现在要上厕所,”彦凉冷冷地瞪着他,仿佛是种挑衅,“你来吗?”
“来。又不是没见过。”凌驹理直气壮地叉起腰。
在狭窄的帐篷里,两人都规规矩矩地躺着,而把脸各自侧向一边。由于天气尚热,虽然他们光着上身,却都只盖了毯子的薄薄一角。
夜已经很深了,除了从未停歇的虫鸣,偶尔有巡逻兵的脚步踩到草和落叶,发出如夜行野兽般的悉索声。凌驹从被俘之时就没有好好睡过觉,此时已经非常困倦,正是脑袋昏昏沉沉的时候,却有蚊虫不甚其烦地盘旋在耳畔,他一时忘了手铐的存在,举起右手便想打。
“喂!”被猛然拉动了的彦凉显得忍无可忍,“既然是你搞出来的馊主意,就安分点行不行!”
“哦,抱歉。”凌驹赶紧把手放回了原位,又调整了一下睡姿,侧过身,把右胳膊的肘关节稍微压在腰部下面,防止它又无意识地乱动。接着他像是清醒了一点,看了看彦凉皱起眉头的侧脸,对方用别扭的姿势枕着头,似乎还没有什么睡意。
“道革将军要我们明天一早去见他,没准还有的折腾,趁今天还可以休息,你早点睡吧。『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他说着停了停,又补充到:“我估计他感兴趣的是你,如果你真睡不着的话,最好想想怎么和他打交道,你的计划不是需要起义军配合么?这个我可做不了主。”
“你看人的眼光从来都那么差。”彦凉却冷不丁冒出了题外话,仿佛被凌驹的提醒撬开了瓶盖,某些若有若无的情绪开始外溢。“追随这种偏执的战争狂,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我可不觉得他偏执,”凌驹听到这明显带有主观色彩的评判,便不知什么地方来了点精,正色说到,“他最理解士兵的痛苦,也说出了我们很多人的心声,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投奔他……”
“放屁。”彦凉根本不等他说完,硬生生地打断到,“一群懦夫。”
“你们是胜利的一方,你懂什么!”凌驹听得冒火,也瞬间不觉得困了,他不明白彦凉究竟有什么资格批评起义军。
“管他胜利还是失败,他们的死活,还有这个国家和你有什么相干!悖都早就发过特赦令,承诺绝不会加害自动投降的军职人员。脱下盟军军服,就能变成一个和平国家的合法公民,放着这样难得的机会不用,你白痴啊!”某根装满火药的经就像被碰了个正着,彦凉的嗓门顿时高出了他十几个分贝,“明明仗都没必要打了,还加入什么叛军逞什么英雄,当一个普通人好好过日子就折损你了吗?!”
“……”凌驹愣愣地望着他,仿佛发觉到,自己果真永远弄不懂这个男人的心思,片刻之后,他只是平静地问,“你想说这种话很久了是么?”
“我看人的眼光确实很差。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自私,根本没进步,”他说着轻笑了一声,压低的气息短促地吐露在空洞无边的黑暗里,听上去有些许凄凉,“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就是没办法再做回普通人。”
彦凉没有接话,起身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含在嘴里,今天一整天,他就没离开过这玩意儿。而可怜的凌驹被他搞得一样睡意全无,索性也慢慢坐起来,伸手将关得密实的帐篷拉出一条通风口。虚弱的白色烟雾开始缭绕的时候,他们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有几分钟的纹丝不动。
“还记得在皇家军校……我们遇见之前的一段日子,”凌驹慢慢开了口。周围的平和与深沉仿佛只是动荡浪潮中一个寂静的驿站,仍然隐藏着对叵测前途的忧虑。但此刻他都不再受制于这些,因为在他身边的男子有着与他共同的回忆,于是他疲于奔命的心,像碰到触媒而渐渐发酵起来,仿佛有很多很多被遗漏的事情重新变得重要,继而扶摇而上,不得不一吐为快。
“那时候刚刚开始模拟实战的训练,我年纪还小,只是个一般的学兵。拿着荷枪实弹的真枪,即便面前站的是贴了等身照片的纸板人,也心有余悸,无法顺畅地扣动扳机,被教官骂成无可救药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