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最后一刻,嵐木决定不去普特罗,但是他也不留在知瀨,他决定搭车到畿浦。
在那里,有花守家的矿区,也是他偷听到的「昭綾」的所在地。
由于交通革新,到畿浦的时间大为缩减,只需几个小时就到了。
笔直的街道多了新式的建筑,古朴的氛围依然如故,其中未变的,就是那间酒楼「昭綾」。
当天色渐暗,嵐木先到「昭綾」等待,毕竟这是花守集团相关人士参与商讨、聚会的场所,也是一个「适合私谈」的地方。
嵐木打听了下,大久保等人预约的包厢是「炎凤」,跟多年前他们花守全家来聚会的地方是一样的,而为了方便取得资讯,嵐木包下隔壁的「绚蝶」,也为了不被起疑,他编了个假名「伊吹紘」。
随着侍女来到包厢,已经坐在那里等待的艺伎,嵐木看到时当下有股熟悉的感觉。
「恭候大驾,伊吹大人。」艺伎跪下行礼。
多年没有接触的传统文化与礼数,种种让嵐木倍感不自在。
但他需要在这里偷偷听取有关花守家的内部资料以防不测,所以他只好装作只是单纯来此消费的顾客。
「妾身是今天服侍大人的香时,还请大人多指教。」
「请多指教??」
香时先帮嵐木斟酒,此时他听到隔壁包厢的纸门被拉开了,鱼贯进入的人传来了脚步声,一步步让嵐木更紧张,偷听机密是很危险而且不容许被发现的事,这让他对香时的应酬心不在焉。
「大人是第一次来敝店吗?」
「呃?嗯??」
「敢问大人高就?」
嵐木只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虽然他因为画展的成功赚取些收入,但涉世未深,对现今官场职业没什么概念,又不能让对方特别注意他,他只好拿里昂先生说过的话搪塞一下。
「我是个画商。」
这下子引起香时的兴趣了,她靦腆地微笑,继续说。
「真是新鲜的职业呢!那大人主要都从事哪种类型绘画的买卖呢?」
「我主要买卖水彩画。」
其实嵐木也没有完全在说谎,在艺术学院所专攻的就是水彩,而且过去所展出的画作也有卖出的经验,因此这个话题渐渐地掌控在他手中。
当他一边应付艺伎,一边留注意隔壁包厢的动静时,艺伎身后的一幅浮世绘吸引了嵐木的注意。
那幅画上描绘了一名纤纤女子,手拈一束花,红色的曼珠沙华。
一看到曼珠沙华,不免会想到它的花语:死亡。
这让嵐木不禁好,为什么酒楼会出现曼珠沙华的画,于是出于好,他问了艺伎香时。
「那幅画?还真特别呢,我很少看到浮世绘用彼岸花当题材。」
听到这句话,香时突然露出一丝促狭的微笑,好像她知道什么一样。
她用振袖遮住自己正在窃笑的樱桃小嘴。
「是呀,的确很特别。妾身记得还是半玉的时候也遇过一个少爷说过相仿的话呢!」
她的话就此打住,眼也变得认真,跟方才的轻浮侍者样样截然不同。
她的举动分明是在给嵐木暗示。
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是秋天开花的植物,花语是死亡,又因花性「只见花,不见叶」
,因此也常被用在丧礼。这些是嵐木原本对此花所知的一切。
—「但是,在华夏,此花的顏色代表着喜庆,因此在华夏的花语却是『优美纯洁』。」
嵐木突然想起几年前一个女孩曾说过这样的话,是谁呢???
那个女孩的脸孔和眼前的艺伎重叠,他找到了答案。
「啊!」嵐木惊呼。
「你该不会?是知泪,狄台知泪?」
八年前因为曼珠沙华而有一面之缘的女孩,狄台知泪,如今是个曼妙褊褼的艺伎,现在的艺名是「香时」。
「少爷终于认出妾身了呢!」
「抱歉抱歉!因为那么多年没见,而且你用艺名接客,我当然一时之间认不出来。」
既然是旧识,谈话自然不用那么拘谨,毕竟嵐木一开始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想寻花问柳的,而且他知道知泪的个性,今后如果还得打探大久保的动向,在酒楼有眼线自然是一大帮助。
「今天是什么风把少爷吹来的?您还特地用假名,感觉??」知泪还没说完,嵐木就用手势比了一个「安静」。
因为,此时从隔壁包厢传来大久保的声音。
「交易的地点选好了吗?」
「是的,因为东北的港口都被封锁了,所以后来改在离畿浦不远的小海港,吉久英。这次的订单都是『三十年式』,在『月之北』。」
「呵呵呵,这次的订单这么庞大啊?大人是不是在策划什么大计画啊?」
「哼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放心,一定会分你们这些功臣一杯羹的。好,接下来就是联络那些人了,那时间呢?」
「还没,目前因为宣战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要等政府那边的风头过了才能定好时间。」
「这不成问题,都是零散的走私客,他们正缺着武器好逞威风呢,我们说几时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
接下来的对话,因为其他包厢的喧闹声掩盖了隔壁的对话声,在这段偷听的时间,嵐木聚精会,屏气思考偷听到的字句,并试图在脑海消化,但有几处令他不解,「三十年式」是什么?「月之北」又是什么?
看到嵐木懊恼的表情,知泪大概知道他来这里得目的了。
儘管很困惑、着急,现在还不是直接衝进去讨问到时机,所以知泪只是默默地斟了一杯酒给嵐木。
「妾身姑且知道少爷的烦恼,隔壁的大久保大人是敝店的常客,听姊姊们说,他们常常在这里讨论机密情报,所以总是十分低调,而且??」
还没说完,嵐木直接打断她的话。
「他来这里谈公事几次了?这种情形多久了?」
「妾身并不清楚确切的时间;但是,花守家在畿浦的矿场几年前就己经关闭了,至此之后,花守的驻点也撤离了,到现在还会来光顾敝店的只剩大久保大人他们了。」
「矿场已经关了吗?」嵐木惊讶的问。
这些年来,嵐木未曾闻问花守会社的内部作业,毕竟他将来会继续以绘画为职业,因此现在哪里有据点、哪里有工厂矿场,他一无所知。
「是的,敝店的生意也因此影响不少。」
「我都不知道呢??」
嵐木回想起八年前还曾在矿场附近的私家浴场泡过温泉,现在那里应该也已经荒废了,过去在畿浦的种种回忆想不到连痕跡都一点一滴地消失。
「那现在的北梅馆还有人吗?」嵐木继续追问。
「关于这点,妾身也不知道,实在非常抱歉。」
之后嵐木和知泪继续聊着有关畿浦这几年的变化,同时思考大久保的事。
如果花守家的驻点已经撤离,那现在就算在这里谈起走私的事也不容易被发现。
而且,现在战事一触即发,如果走私的对象是敌国,就等于是叛国罪。
一下子知道很多惊人的秘密,让嵐木更加篤定他接下来的目标:揪出大久保这个危险人物。
唯有斩草除根,才能保护这个家,也才能保护紫蝶。
「知泪,接下来的日子我还会再来指名你;还有,我需要你的帮忙。」
这句话就像是暗号,知泪就好像早就知道嵐木要说什么了的样子,也鞠躬致敬。
「是,妾身会竭力款待少爷,多谢少爷指教。」
伴随着酒楼的三味线乐音,嵐木离开了昭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