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便让这个人去消耗剩货吧,当他垃圾桶来办。我以前开餐厅,他就是我的剩菜桶。」
我被唐家祥拉进了隔间,质问我怎么可以在新朋友面前破坏他的形象。我灿烂笑着赔罪:「等一下吃饺子,我餵你,这样好不好?」
饺子上桌以后,他自然等不及我餵食。滑嫩的五花肉混着弹脆的地皮菜丝,用他最爱的老麵麵皮裹起来,将他又变成了那个全无心防的大男孩。不小心吃得太快,被饺子烫着了嘴唇皮,他无辜地转向我,要我亲他一口止痛。
我倚着窗框,偏着头微微带笑,看他在澄净的日光里不停专心咀嚼,有些像一隻小动物。
窗外依然是开阔平野,我们很快会经过一些很久以前共同安身的所在,我们可能会再次流连,也可能携着手,看旧山河远远掠过,便算。
从前我们嚮往过很多地方,在我那一世短促的生命里,遗憾没能一起把那些地方走遍,这次我们可以一起前往,可以走得比所有嚮往过的地方更远。我们的生命里再没有流离和扰攘了,这是一个空前的太平年代,我们何其幸运重生在这个时代,时间真的对我们太宽容、太慷慨了。儘管两条灵魂都被过往的杀伐与斗争伤得有些憔悴,依靠在一起,也就能彼此修补。
如果有一半的自己,来自另一个人,如果一个人需要另一个人在身边才能认出完整的自己,这样的两个人,早已是一双一对。只是他们未必一开始便能发现。
他们一旦发现,便再没有落单的理由。责难、埋怨和误解,都不是理由;连时间和空间也不是,因为他们已习惯跨越着时空找寻彼此。
我们擦不掉淌下已千年的眼泪,至少能重新逗得对方展露欢顏。我们的灵魂很旧,至少日子很新。我们补不回过去,至少追得上未来。
──因为是你陪着我追。一如千年前风雨同路,亦是此世拆解不开的柴米油盐,我们这一对,本该如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