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秀低头不语,摩挲着她的手指,许久才道,“此次晚宴名单中,只有正使和一名随从可以入席,副使和其他人都在偏殿。即便他们想搞鬼,我也不会允许在眼下这个节点上出什么差池。”
此次宴会关乎两国邦交,宴席安排自然郑重其事,出席的除了公主殿下,顾叶二人,就是内阁诸大臣以及西海正使及其随从。普罗克特午时已与公主霏已有过一次短暂的会面,言行恭谨,谈及西海与帝国之间的协约,也都十分谦恭地表示只求议和,恢复原有的商贸往来。叶渺亦知此事,眼下双方重臣皆在,公主霏重提协约详情,前几条都一致通过,到了赔款一项,这位正使却忽而有了新的说辞,道是西海地僻国弱,一时不能凑齐帝国开出的战争赔款,总得在数年商贸之中慢慢还清。
在场众人不知前情,颇觉此言有理。叶渺却与顾秀对视一眼,均觉出其中微妙的意味来,通商本为西海之求,眼下却被区区数语扭转成帝国必须主动允准的条款,这个正使何时有了这样的本事?
公主霏道,“中将所言不无道理,只是不知要待何年何月?期限不定,恐协约亦不能成。”
普罗克特道,“西海每年税收不过二百万两白银,即便每年向帝国上缴一半的税收,尽数还完也总得六十年才够。”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有大臣笑道,“六十年后可还有你我否?西海贵使未免太替后人着想了。”又有人笑道,“使节怕是忘了计算年息?如此一味拖延,时日久了,只怕年息比我等拟定的赔款都要高了。”一番话说得那正使面色微僵,无言以对。公主霏见状,便道,“使节若对赔款数目尚存异议,不妨眼下提出商讨,也免争议。”
普罗克特忙起身谢过,旁边那侍从已在纸上算好了逐年本利递与他,待沉吟了一阵,开口道,“承帝国盛情,我愿代联盟总长大人向贵国承诺四十年内还清所有赔款,数额便以先前商议为准。”
顾秀忽而开口道,“使节的承诺,是否就是贵国的承诺?”
普罗克特转过头来,对上顾秀时目光略微茫然,随即道,“自然。”
因这位正使先前之语,场面一时又微微骚动起来,公主霏与顾秀目光交汇,各自明白,遂轻轻敲了敲桌面,“今日便到此吧,还请鸿胪寺卿赵大人为孤礼待诸位。普罗克特中将便请到孤的宫中一叙如何?”
众人散席,叶渺晚间还待去禁军巡视,先一步走了。顾秀在从休息室中换过衣裳出来,却正好碰见那名普罗克特身边的侍从,色匆匆地从她面前走过去。
顾秀微笑着伸手一拦,“阁下要去什么地方?”
那人警醒地向后退了两步,见到顾秀,情之间缓缓放松下来,行礼道,“见过帝国首相大人。”
顾秀道,“阁下若无急事,我倒有几件事想请教,只是不知是否方便?”
那人眉头紧皱,似乎是挣扎了一瞬,“但凭首相大人吩咐。”
卫仪已闻声从休息室中出来,顾秀吩咐道,“我和这位先生去花房中观赏公主殿下的晚香玉,不要让人前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