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秀低声道,“师叔,我有我的苦衷。只求你让我进去见齐老一面,我有一个朋友因此事已然命在顷刻,若非如此,我也是断然不会来相烦的。”
齐蓁冷笑道,“我怎敢拦首相大人,您既然谁的话也不信,非要自己进后堂看看不可,那便请进去罢。”语罢闪身让开,自往前厅去了,独留顾秀一个在原地怔怔站了片刻,方才对一旁的侍女道,“劳烦姑娘领路。”
天色压得更暗了,京城中的雨,从来是夜愈深则下得愈大。侍女撑起竹纸伞,领着她穿堂过屋,齐家上下一片静寂,花影掩映处是点点朦胧灯火,在雨中显出微弱的淡黄色光晕。凉意透骨的风声从廊下掠过,顾秀忍不住轻轻咳嗽起来,那侍女回头恭敬地道,“大人请稍安,前面就是了。”
顾秀点点头。天地静默,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似乎再无别的声响,她循着记忆中的路从半开的仪门绕进去,正是齐老所居的诚熙堂,匾额依稀可见,是当初怀陵女帝所赐的御笔,显示出历经四朝的沧桑。
那往日松竹丰茂的院中此时一片萧瑟,当庭站满了前来侍疾的齐家子弟们,昏黄迷离的冷光下看不清衣衫也看不清面容,宛如一柄柄持伞的泥塑,浑无知觉地伫立在冷雨中。持伞的侍女朝前迈出一步,却见顾秀仍立在原地,并不动作,回头诧然道,“您不进堂中看看么?”
正堂的屋门是打开的,厚厚的风幔从上面垂下来,昭示着此地有病之人的身份。两个较为年长的齐家长辈站在门边指挥若定,不时有下人捧着水盆或是其他东西进出,杂而有序。顾秀立在原地静静看了片刻,鱼贯来去的侍从并不为她的到来而惊诧,也没有一个人停下匆匆的脚步。檐下雨线纷乱崩落,汇入引水的沟渠,复又滔滔奔向了无边际的幽暗。顾秀只觉身上寒风吹来的雨丝愈来愈冷,一分分连心都冷下去。
她转过身,也不曾顾及那侍女在耳边的连声追问,一步踏进回廊下冰凉的积水里,沿来路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