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三爷本身就是个江湖人物,他家里养了不少护院打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他有资格称爷,有资格成为本地的缙绅。只要你有钱又有势,就一定有人称你为爷或公。
一个黑影接近了月洞门,他没有打算隐瞒行踪,脚步声打破了黑夜的沉寂。
右面竹林人影连闪,三个劲装大汉一字排开,迎面拦住了黑影。
“私人宅院,闲人不许擅入。”中间那位黑铁塔似的高大人影声如狼嚎。
黑影真是黑,黑头罩仅留下眼口鼻,黑劲装黑剑靴,黑得令人望之心中发毛。
“在下既然深更半夜到此,当然是非进去不可。”黑影阴森森地说。
“阁下贵姓大名?为何掩去本来面目?”
“在下今晚打算大开杀戒,所以不想以真面目与诸位相见,免得官方人看见了又得吃官司。”
“阁下姓宗,对不对?”
“你给我少废话,让开让开?是不是要在下头一个拿你开开利市?”群影语音转厉。
“阁下好狂,你到底来意如何?”黑铁塔似的大汉不为所动。““见了贺三爷,他一定会知道,让开?”
“阁下,真不巧,贺三爷到扬州去了,昨天刚去,今天还没回来。”
这一招相当厉害,远走高飞避祸,最为安全,很明显鬼双剑一去就没有消息,贺三爷不得不另外想办法。
“哦!这么说,在下真的是非杀得这里血流成河了!”黑影阴森森地说:
“杀光你们,我不信他不露面!”
“阁下,不要打如意算盘,我们不是任你宰割的羔羊。”拦路之人语气也转强硬:“三爷打算不与你计较了。所以懒得理会你的事。你最好放手,大家全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听雨轩中高手如云,有如龙潭虎穴。识时务者为俊杰,枉死在这里,何苦?”
“好!在下倒要见识见识听雨轩中到底有些什多人物,你是如云好手中的一名吗?”
“正相反。在下只是一名巡更守夜的三流小角色。”
“管你三流还是一流,反正在下今晚来杀人的,杀!”
杀字出口,人已如鬼魅似的形切至中间那位大个子身前“咔嚓!”一声响中,黑影右手好似一柄锋利的钢刀,就那么随手一挥,便斩下了大个子的脑袋,人头飞出丈外的竹林中滚落不见,无头的尸体狂喷着鲜应向前冲了三四步,方向前扑倒。
喊杀便杀,出手冷酷无情,一照面便杀了一位好手,大个子两侧的两位同伴甚至连如何发生的也不知道。
“还有你们两个,快点出声招呼你们的同伴,不然可就没有机会了,你们难道不希望有人来救你们?”黑影用手在自己身上拭干净鲜血,拍拍手道。
“呛嘟!”钢刀出鞘,左面那位拦路人反应快些。
“裂了他!”拔刀在手的大汉,胆气大壮,他出声大叫。叫声足以让不远处轩园之内的同伴闻声知警。叫声未落,刀拓倏发,火辣辣地人刀俱进,七刀化成一刀劈出,月光下,七溜莹白的冷芒带着呼啸的罡风,猛然斩向宗兴的下盘。
黑夜之中攻下盘相当有利,最低限度可以中止对方反击。下盘无法接近,当然不可能出手反击,但对方如果轻功过人,他跃起凌空扑击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显然,他的攻击阻止不了黑影的反击。
黑影根本就不理会攻向下盘的刀光,他身形一跃凌空而起,再落地一晃,从刀側自内切进,右手一抄,便扣住了大汉提刀的手肘,左爪一把搭住持刀右手的腕部,往上一抬一拖大汉便好象是横刀自刎,脑袋差一点便切了下来,仅仅连着一层皮向侧撘拉着,当然活不着了,好冷酷的手段!
第三个人大骇,刀已经出鞘,却不敢出手攻击,反而扭头狂奔,一面狂叫着救命。黑影根本就不容他有逃跑的机会,身形一飘,象个无形无质的幽灵,鬼魅似形似的眨眼之间便到了第三个大汉的身后,一把揪住大汉的发结,往后一拖一挥。
“砰!”大汉摔了个前趴,背心向天。刚想挣扎爬起,后颈便被什么东西抵住,跟着就有一只大手揪住他的发结往后扳。
“你是要我扭断你的脖子还是扳断?”黑影阴森森地问。“扭断脖子,大罗金仙也救不活,扳断则比扭断更加痛苦,而且结果仍然是死。
大汉当然不愿意,没有人愿意死,好死不如赖活着,毕竟人间还是十分美好的。
“饶……饶命……”大汉惊得魂飞魄散,浑身发僵,语不成声。
“贺三爷他真的不在听雨轩中?”
“饶……饶命,三……三爷……”
“贺三爷如果真的去了扬州,宰光你们的凶讯,一天之内便可传出,他就会马上赶回来。”
“三爷在……在家……”大汉快完全崩溃了,捆住发结的大手正徐徐用力往后扳,那种痛苦,铁打的人也吃不消。一刀毙命,很多人可以不在乎,一点点增加痛苦,让你慢慢地死,那种恐怖又痛苦的滋味,再坚强的人也会崩溃,何况这种贪生怕死的人。
黑影冷酷地一声狞笑,大手之上力道剧增,“咔嚓!”一声清脆恐怖的骨折声音传出,大汉连惨叫声都不及发出,便被生生扳断了颈骨。白森森喉骨咽喉上伸出,异常恐怖。
放下尸体,黑影大踏步向轩月洞走去。
两盏门灯突然熄灭,听雨轩唯一的灯火消失了。然后,黑雾翻滚着涌出,不到片刻,听雨轩整座园林便笼罩在弥天大雾中。听不到任何一丝声息,看不到任何一种东西,连花草树木的形影也消失了,三尺之内难分东西南北。
黑影身形忽然贴地飞射,隐没在弥天的浓雾中。
浓雾不是自然产生的、它带有一种怪昧,属辛辣味的一种,但比辛辣味更加难闻。
视线远不及三尺,在这种园林大宅中,即使白天多次前来踩探过,这时也会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任何人皆不敢冒然进入。
但黑影却毫无顾忌地进入。
薄底快靴踩在草地上,脚下故意用力,发出轻微的沙沙响声,对一个耳力超人的高手来说,十丈之内都可以清晰地觉察。
“阁下,你未免太狂了!”右方传来刺耳的嗓音:“你已经杀了我们不少人,难道还不死心?”
声音的传播方向并不一定是直线的,雾也可以吸收高频率的音波,所以很难正确估计发声的人到底在何处,所听到的语音也会走样,难以分辩说话之人是谁。
黑影离开了原地,这次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未获得确切的答复,在下决不会死心。盛昌船行七十二条人命不能白死,除非他们一个个活着回到自己的家中,否则在下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这桩的案有关之人。”黑影的声音是从先前声源相反的方向传出。
死了的人怎能复活?他的要求根本不能算是要求,存心逼对方走极端。
“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
“三分道行的白莲妖术你以为能把在下怎样?”黑影充满自信的说。
“你已经死定了。”对方的语气同样充满自信,“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
“真的吗?我并不这么认为,我相信你也心中有数,如果我没有把握。明知你们有人在此兴妖作法,难道还会进来?债没有讨回反把自己的性命赔上,智者不为。你不要把自己这几分道行看得太离了。”他的语气越来越轻松,也越来越阴森,这表示他的心情,并不因为身处险境而紧张。
“你将发现自己已经犯了致命的错误,你把你自已看得太高了,将别人看得却太低。你会发现你是来得去不得。阁下,明白的告诉你,你已经身陷绝境,毫无活命的机会了!”
“嘿嘿!”他一声冷笑,“正相反,应该说是你们已经身陷绝境,你们应该赶快替自己的命运祈祷,因为在下今晚一定要大开杀戒。阁下,事实会证明到底是谁做出了错误的估计。”
蓦地罡风厉啸,浓雾翻腾,随即金蛇乱舞,雷声露雳狂震,电虹破空乱射,刺鼻的怪味和硫磺味弥漫在四周的空间。
一声长笑出自他的口中,忽然一道莹白的电光发出眩目的冷焰,挟殷殷雷声夭矫射出浓浓的黑雾之中。一声霹雳狂震,跟着一阵明笑传出,电光倏没,冷焰无踪。
“这四个家伙道行太浅,还是没有高明一点的人物?”他的声音冷酷而明厉,在他的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四具残肢碎尸,看不清是什么身份。
“小辈你好狠?”不知从何方位,又传出一声特别阴沉的冷笑声。
“这还差不多,来了一位象样点的高明人物。”他的声音比刚才更阴森,冷厉。
黑雾越来越浓,人声完全静寂,死一般的宁静,空间里流动着死亡的气息,浓雾翻滚中,不祥,不祥,凶险的预兆越来越明显。
很久很久,终于,两个黑影面面相对。
尽管双方都无法看清对方的身形,但在感觉中二人已清楚地知道对方的存在,而且能确切的判断出彼此的确实位置。
双方相距约五六丈,不约而同站住不前,可知两人的听觉,都已达到十丈之内能觉察飞花落叶的无上境界。
“小辈,你究竟意欲如何?”对方发话了,语音直震耳膜,可令人头皮发炸,但其实声音并不大。
“要贺三爷让七十二条无辜人命都各自活生生地回到家中,将盛昌船行的损失一文不少赔偿,在下掉头就走。”他冷静地道:“阁下修为已臻通玄境界,佩服佩服!”
“你知道老夫的来历?”
“不知道,”他淡然道:“以阁下的修为,竟然会在听雨轩替贺三爷卖命,难怪他敢做出那种人共愤的凶案,如果有人也肯象阁下这样替在下卖命,我也会什么事都敢干,贺三爷的通还真够大。”
“放屁,小辈,老夫堂堂长老堂中的人物,怎会听贺仲某的指挥?你敢如此侮辱老夫,小辈你该死一千次”
“哦!失敬失敬,原来是贺三爷的上司来了,阁下,你的武功在江湖中属几流?”
“小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因为在下过了今晚,打算在江湖中去创立一番事业,想通过你这位功臻化境的高手来检验一下自己的能力。”
“小辈,你想成名立万,只要打倒了老夫,一方之霸你可以当之无愧”
“那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你是盛昌船行的宗公子?”
“如假包换。”
“那么你一直就在扮猪吃老虎了,贺仲谋这老小子真是越老越糊涂,他竟将一名能轻而易举捕杀丰都四鬼的人物当成一位只会花拳绣腿的花花公子,他真该死,小辈,鬼双剑是不是已丧命在你手中。”
“不错,他们二把剑没有在我手中走过三招,便踏上了黄泉路。”
“三招?”
“不信你可以试试。”
“老夫当然不信,小辈你死吧!”
黑雾突然激滚,异的气流呼啸声刺耳难听。
“蓬!”两股可怕的异劲接触,罡风发,劲气如山崩海啸,黑雾猛烈地外进,内卷,翻腾激荡好象风云四起起,极为壮观。
“咦!”是老道的惊讶轻呼,地面传出杂乱的足音!
“阁下好霸道的天雷掌!”宗兴的语气透露出浓浓的杀机:“出手便是致命的一击,你算什么狗屁高手名宿?好!你也接我两掌!”
蓦地风吼雷鸣,异的掌风异啸惊心动魄,两个模糊的人影终于接触纠缠在一起,各展绝学行雷霆一台。
“啪扑!”劲道接实,谁也不愿示弱。
黑雾狂澜中,草木的折断声大起。
“噹!”剑鸣声震耳,有如虎啸龙吟。
“嗡!”功御刃所发出的怪响也传出,宗兴也撒出了斩天斧。
拼掌力,双方势均力敌,拔兵刃作生死一搏,双方首先凭耳力发招攻击,如果等接近发现人影再出剑,必定有死无声,双方皆以御刃,凶险万分。
剑一出有有我无敌,这是宗兴的御刃信条,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他发招所冒的风险比对方要高出十倍,因为他必须采取主动,不能为对方的气势所撼动。
气势是信心的表现,他必须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一声沉喝,他抢攻了,斩天斧在他右手急剧的抖动下,尖锥上那颗兽头发出了夺魂拍魄的异啸。剑刃闪着青莹的冷芒,凝幻成一层层一波波的雪白剑光,就好象大自然形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电流。寒光闪着森森冷焰,利剑破空的呼啸刺耳惊心、排山倒海地向认定的目标强压,黑雾被剑光刮得四分五裂,人与剑浑成一体,致命的攻击,凌厉的声势,仿佛要将他的对方斩成千万片。
剑气罡风空前强烈,嘶嘶剑啸入耳生寒,剑光泛着青莹的冷芒荡起无穷的剑山,同样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冲向对方。
“铮铮铮……”一声接一声的狂震,火星飞溅象正月燃放的烟花。
这刹那间的接触,剑与剑相互憧击了三十九次,剑,终于被电耀霆击的最后一到劈中向侧荡开。
纠缠的刃光幻影猛然中分,剑啸和剑鸣余音袅袅,双方相距三尺左右。各自凝戒备。
一幅黑袍的袖袍,被罡风激射出丈外翩然飘落。
“阁下,你仅仅只接下了在下的第一招。”宗兴的语音冷酷阴沉无比:“在下这套招数共有九招,威力一招比一招厉害,现在,你准备接在下的第二招,看你能接得下几招。”
“这是什么功夫?”老者在三丈外沉声问。
“在下自创,难登大雅之堂,刚才那招是千层剑影浪,现在你准备接击雷劈天!”
随着报名的叫出,宗兴的身形倏然弹起,但是他的身躯却又在弹起的一刹那间突然翻凌而下,他的周身,在这一刻忽然象是迹似的闪耀着千万道熠熠炫目的弦月形青莹光辉,带起隐隐沉雷的轰鸣声,仿佛一颗明亮的殒星自虚无飘渺的苍穹坠下,强劲而无可力敌。
剑气如惊雷骇电般的迸发,在刹那间形成了九个围在周身的剑网光轮,滚升腾好象九团燃烧闪烁于旷野的九团火球,忽然暴散形成焰火旗花爆炸似的无数散星。
“挣挣!挣挣挣挣……”
剑光忽散,无坚不摧的宝剑碰上上古兵器斩天斧的利口,一触之下立即崩溃,剑鸣之声渐渐远处。
一节齐肘而断的左手,削落在草丛中。一蓬血雨,洒落在黑雾里。
“小辈,老夫誓报今日断臂之仇!”老者咬牙切齿,充满怨恨的厉叫发自三十余丈之外。
老头躲过了这招沉轩劈天,但却是牺牲了一条左手才化解了断腰之劫,他果真是江湖名宿,那么今晚,宗兴算是将他从江湖中除名。
“我仍得下苦功。”宗兴收了新妖剑自言自想“江湖中的确卧虎藏龙,能人辈出,刚才那招出雷劈天竟然没能取那老头儿的性命,嗯!我得在内功方面多下苦功。”
如果他完全了解他刚才所面对的高手。他的名头在江湖中所代表的地位,就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取对手性命的原因了。
他只是一个从未在江湖中闯荡过的初生牛犊,而对方却是闯过无数刀山剑林,久历数不胜数生死关头,积数十年搏击经验的宇内名宿,江湖的顶尖人物,对方能在生死关头以手度厄,这就是靠经验得来的救命技巧,并非他的武功有什么不到之处。
不过在这种威震宇内的高手名宿面前,他如想全部控制战局,就必须下苦功突破他目前内家真力所处的高原境界,必须将九阴六阳乾坤大真力的第九重至高境界突破,才能主宰全局。
逼走了那位功臻化境的敌手,他继续向认定的方向摸索而进。
这次,他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声息,他踏上的不再是载有花草的小道,而是一条鹅石铺成的走道。每走三五步,他便停下来凝运耳搜索,或者用脚探索地面的变化,提防对方设有陷坑翻板等机关。
不久,他已登堂入室。
“轰隆!”一声大震、他一脚踹毁了一座沉重的大门。
门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雾却依稀得几乎闻不到辛辣味,由此他判断屋内设有装置喷烟雾的设备,一定有人埋伏在里面。
石刀脆响,火星飞溅,一晃之下,火烟子火舌忽升。屋中一亮,这转眼间,数十枚暗器全向火光集中发射,破空的厉啸撕心裂。
火熠子的体型相当大,构造精巧而细致,是有钱的大户人家才拥有的名贵物品。
七个黑衣人顺势扑出之后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火熠子搁在地面的方砖上,却不见持火熠子的人。
“人呢!”有人惊地问。
这是广阔的厅堂,有不少摆设,但皆不足藏人,人的确不见。
“没有人。”一个黑衣人惊然地道。
“混蛋!”为首的黑衣人骂道:“没有人,难道这火熠子从方砖缝中长出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火熠子火苗摇晃,火舌逐渐萎缩,这种东西本来就只能燃烧片刻,油的存量有限得很。
“亮灯,搜!”为首的黑衣人断然下令。
大厅中各处都有灯,而且还有灯笼。灯点起了,灯笼也点亮了,大厅中灯火通明,这时候早有两个黑衣人把守着被震毁的厅门,其他厢房和后院门都是紧闭的,所有的窗也是密封的,决不会有人秘密出入而不被发觉。
“怪!难道会有鬼把火把子弄亮放在此地?”一个黑衣人毛骨惊然地说。
“砰!砰!”有人砰然落地。
是两个把守厅门的黑衣人被人从门口震飞入厅内,人一落地便毫无声息,不知是死是活。
“当然不会是鬼,郎郎乾坤,何来鬼怪,亏你们还是武林高手。”大厅门口出现了一身黑的宗兴,持剑而立,口中冷笑道:“保证是在下燃亮放置的,绝无鬼怪。”
七个黑衣人只剩下五个,两个把守破厅门的人已经无声无息地躺在厅中,只怕凶多吉少。
宗兴当门而立,斩天斧斜扛右肩上,黑头罩已经拿掉,显出本来面目。
五个黑衣人反应快,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同声暴叱,五种暗器不下四十枚之多几羽同时发出。
长啸声震耳,宗兴突起发难。
“鬼残!”叱声震耳。
斧在手,有我无敌,叱声中,他艺高人胆大,从暗器丛中突出,人与斩天斧合如一体,森森锯齿,与弦月型的剑芒,映耀着满厅的灯火,形成了一张漫天撤地的金光巨网,无尽无绝地八方激荡流射,交织飞旋,有如骄阳的万道火光辐射宇宙,又似天河群星陨落。斩天斧挥起处潜劲如山涌,形成的风霜呼啸之声,极象黄河咆哮,更如东海浊浪排空,空气互相排挤凝落,夹杂着的斩天斧顶推兽头发出的夺魂怪味,惊心动魄,暗器本近身便四散崩射。
五个黑衣人有三个反应迅疾地抽出刀剑,展开所学拼全力自卫,但剑光毫无阻滞地流泻而入,飞腾翻滚有如火树银花。
“天啊!斩天斧!”厅门之外有人狂叫:“果然是斩天斧,传说中的斩天斧。”
当五个黑衣人的瞳眸中刚刚被这无数交织流灿的青莹冷芒充满时,五声几乎不象人所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同时发出,震荡在大厅中,扫荡在整个听雨轩的夜空中。
凄厉的余音在人的耳际回絮,血光崩现中,一块块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肉片,带着衣襟,渗杂着破碎的刀剑残片,撒着弥天的鲜血,向四面八方进散抛落,浓得刺鼻,令人欲呕的血腥气息浮荡在空气中,那陡然飘洒的血雨好象让这所大厅蒙上了一张蒙蒙血雾。
老天爷!刚才还是五个生龙活虎的大汉,就这一刹那,在那青莹寒光乍灭之后,他们已成了五具血骷髅——五副血淋淋、沾满了细碎肉沫的骷髅架,五脏六腑正顺着骨缝往外挤,惨不忍睹。
宗兴手握着斩天斧,威风凛凛,有如几天魔一样挺立于大厅门外。
厅外的门阶之上,站着一位满脸惊色的花甲老道,手按在左手一把连鞘古剑的剑柄之上,五指不住抽搐,想拔出却又不敢拔。
“你这老道见识不凡。”宗兴沉声说道:“斩天斧失踪江湖已有五百年之久,许多人连这个名字都已忘却,你这老道竟能说出斩天斧的来历,可知你一定也是一位见识多户,剑术已修到通云境界的前辈名宿,你是不是打算拔出你的宝剑替贺三爷卖命?”
“你……施主是斩天斧的遗世传人?”老道士发问。
“不错,斩天斧每隔五百年必问世一次,在下,就是这一代斩天斧的传人,也打算在江湖中掀起漫天杀劫!老道,你是贺三…”
“贫道玉灵,借住贺施主的东院,是朋友引介来的。”
“无恶不作玉灵羽士,天下七大凶人你玉灵羽士排名第一。很好,难怪贸三爷他敢毫无所惧地等在下找他要公道,有你这种宇内高手名宿撑腰,他有什么事不敢做的。玉灵羽士,先前与在下拼剑的老头是什么来路,你应该知道。”
“那是三尊府长老堂的十三长老之一地府天魔胡三元,施主已打败他,可取代了地府人中在江湖中的地位,可喜可贺!”
“那还不够,玉灵羽士,你既然是保护贺三爷的,那我们之间势必有一场生死斗,你们还有什么人物,一并都出来吧,在下既然横下心来杀了进来,不杀得听雨轩中鸡犬不留绝不罢手,无恶不作与丧尽天良一向焦不离孟,你玉灵羽士在场,那位百了头陀应该也在附近,你们一起上吧,反正不是你们死,便是在下去见阎王,早死早超生,老道,拔见上!”
“宗施主,人死不能复生,贺施主一时误听搀言,干下了糊涂事,宗施主满意,贺施主的事,贫道可以完全作主,”名列天下七大凶人之首,江湖中人见人怕的无恶不作玉灵羽士,竟然凶焰尽消,破天荒地在一个初出道的小人物面前采取低姿态,委实是迹。
这不是他心甘情愿,而是技不如人,不得不低头。他玉灵羽士虽然是宇内凶人,但地府天魔的凶名在江湖中比他更响。他虽自认一身所学不比地府天魔差,但也绝不会比老凶魔高明太多,地府天魔在斩天斧下断臂而逃,他玉灵羽士不敢冒这个险。何况他还亲眼目睹了宗亮大发威,一招活剐了五位一流高手的狠毒学。
“条件很简单,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钱我可以不要,但策划参与执行沉船惨案的人,他们必须死!”宗兴冷酷无情地道。
“宗施主,那是不可能,活……”
“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不可能,你玉灵羽士作不了主,那么在下只有动手杀人。”宗兴抢着说道。
“贫道……”
“玉灵羽士,你如果不想成为斩天斧下亡魂,你最好马上离开贺三爷身边,带着你的朋友走得越远越好。”宗兴阴森森地道:“在下不管你玉灵羽士为如何,我这人不是那种自命替天行道的侠义人物,只要你玉灵羽士不来伤害我,那么在下也是企图与在下身侧左方一丈之外的那个人一块联手偷袭,那在下明确地告诉你,死的一定不是在下!”
宗兴左侧一丈之外廊柱后的那个黑影闻声吓了一大跳,别人早就发觉了他的行踪,刚才如果冒然袭击,那后果难以预测。
黑影一闪,玉灵羽士身侧多了一位长相狞恶的高大披肩头陀,手持一对雪亮的戒刀,目现惊地瞪着宗兴。
玉灵羽士被宗兴说中心思,不由得恼羞成怒,愤怒驱了恐惧,加上与丧尽天良的百了兴陀联手,胆气大壮。
“可恶!”老道怒叱:“这世间,没有人敢在我玉灵羽土面前如此狂亡,没有人胆敢……”
“在下就敢!”宗兴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存心将对方往绝路上逼,逼对方走上以武相向的不归路。
“小辈……”
“玉灵羽士,你根本就不配替贺三爷作主,你还是拔出你的剑,替贺三爷卖命挡灾吧。受人之托,当然要忠人之事,在下反正是誓必格杀贺三爷,你们当保嫖的如果不尽职尽责,那简直是太不讲道义了。”一番冷嘲热讽,也不怕将老道气疯。
龙吟隐隐,玉灵羽上终于拔出了手中宝剑,剑身上七颗晶芒耀眼的宝石呈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幻发着夺目的光华。七星古剑,天下十大兵之一。
剑鸣声隐隐传出,直透心腑,似乎声源不是来自剑身,而是来自九幽地府最深处,那种具有震慑人心的魔力,入耳便感到心向下沉,毛发惊立,心大乱,斗志丧失。
“小辈你太狂妄,贫道不信你真得斩天斧绝学的髓。”玉灵羽士咬牙说:
“贫道不信你的功力能让斩天斧在你手中随心所欲,收发由心!”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宗兴阴森森地道。对震人心的剑鸣仿佛未闻:
“不过你千万别试,因为在下只给你一次机会,而且让你们丧尽天良,无恶不作,联手上吧!”
无恶不作玉灵羽士色阴沉,一声不响,身形有如一抹鬼魅的阴影陡然飘向宗兴,手中那柄闪闪发光的七星宝剑,带着一道象煞夜空中的流星似的寒光,划空而至。当他的影子刚刚浮近宗兴瞳眸中,那冷厉的剑气已是触体生寒。
宗兴一吸气,刹那间身形横移三尺,还没有待他做出反应,丧尽天良白了头陀已象一阵旋风般卷向宗兴。
只见这位凶恶的头陀高大的身躯怪异急速地旋转着,眨眼即到宗兴身前,两把雪亮的戒刀开成了一个巨大的光轮紧裹着他的人影,朦胧的青白色寒气,渗着冷焰似的光芒,极象魔鬼怒张着的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锋利的刀刃,虚体与实质互相交遇,突然向四面八方冲射、流掣、弹飞。
这才是极为可怕的攻击,由无恶不作玉灵羽士吸引对方注意力,然后便是丧尽天良百了头陀行为极为卑鄙的偷袭,这狼狈为奸的一对凶增恶道,用这种卑鄙的手法不知埋葬了多少高手名宿。
但宗兴早有所防备,但见他身形暴然跃起,斩天斧在连续九十九次挥动中,仿佛是融于一次次冲击,漫空的剑光尚在凝聚,而他又一连五个空心箭头在五个俯仰不同的角度,将斩天斧反手挥出,顿时无数流射的刃光虹彩连续衍接,夺魂的呼啸如冤魂号泣,此刻他的身形仿佛成了一具制造并喷洒芒电的光体,是那么的幻异,那么的不可思义。那无数道电射而至剑光,明灭不定地集中向玉灵羽士串联洒落,每一道寒光,都渴望撕割人体,都迫切地需要饮血切肉。而他的身形,则象是一个飘忽于天地之间,来去自由于大千世界的弥芥子,在丧尽天良百了头陀舞动的刀轮中穿梭,在剑与剑相互连接之间的那一丝细微的空隙掠过,百了头陀的双刀总是差上那么半拍,砍不中他的形体。
玉灵羽士目睹暴斩向自己的斩天斧,心头大骇,在没有机会躲闪的情况下,他聚合了身上每条肌肉所能发出的力量,人与剑合为一体,幻成一道慧星的泄尾,悍不畏死地迎向朝他罩来的光体。
不说丧尽天良百了头陀在懊悔为什么总是差这么半分便可令双刀饮血,单说无恶不作玉灵羽士现在的体会,当他忽然发觉自己人剑合一射向的是一团虚无的幻影,根本毫无着力之处时,他便感到大事不妙,心头大骇中,老道士不愧为天下七凶之一,他在一抹淡淡的弧光光临他的胸腹之时,整个人借着身剑合一的冲力忽然改变方向斜向左上方冲去。
一声痛叫传出,七星宝剑的莹光毫不停顿,继续闪冲,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中,空中,有几珠鲜血飘然洒落。
这个凶道经验丰富,人借冲力飞出,见机溜之大吉,自己差一点被开了膛,腰腹之际的创口尚在流血,也顾不了同伴的死活,趁机逃之夭夭。
反手三十七剑迫退丧尽天良百了头陀,宗兴并不乘机追杀,他将斩天斧徐徐举起。
“玉灵羽士已经逃掉了,他很幸运,但仍然没能完全逃过我这招魔幻死斩。”
他向尚在全力挥刀相阻的百了头陀冷酷地说:“而你,却没有这么幸运了,你也准备接在下这招魔幻死斩。逃得过,在下便你一马。”
百了头陀心中大骇,他与玉灵羽士宗年配合得天衣无缝的一式杀手不但没能奏效,而且还被对方重创一刀,逃之夭夭。现在剩下他一个人,怎么会是人家的对手?
但是捍不畏死是这个凶僧的劣根性,在他的字典中绝没有一个逃字,他是那种死不服输的顽固派。
“妈的,我跟你拚了!”百了头陀厉叱一声,舞着双刀,一百二十一刀宛如发怒的诸天魔在发威,将大天臂疯狂扫臂,那么隼利与迅速地劈向宗兴。
一声冷笑,宗兴无视于那狂浪般的刀光,手中斩天斧猛然劈出,仍是那招魔幻死斩,但面对一个凶手发出,整个招式变得比刚才更凌厉,更恶毒,象是恶魔的狞声诅咒,森冷的剑芒快得好象要追那千百年即已早逝的时光。凝聚成一团青森森的冷焰,翻腾飞旋着集中向百了头陀泄洒。
无从选择,丧尽天良百了头陀再次怒吼,声如闷雷炸响,双方戒刀狂挥形成了无数道刀影,强劲而雄浑的劈向那团青森森的冷焰。
但是,他却是犯了与玉灵现士同样的错误,待他发觉自己双刀劈向的是一团有形无质的幻影,尚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视觉出现了差错时,一抹弦月形的莹光已透过他如山的剑影,冷酷无情地刺入他肚腹。
他猛然直觉肚腹一惊,跟着就象是全身的力量与热量全从肚腹间齐涌而出,浑身一软握刀的手象持住的是两把象山一样重沉的大刀,再也无力把持,“呛朗!”
钢刀落地之声刚响,百了头陀的身体也跟着砰然倒下。至死,他尚在怀疑自己的视觉,为什么会出现错误。
从此,丧尽天良百了头陀自天下七凶之中正式除名。
毫不理会百了头陀的尸体,他好象知道自己那一剑会带来什么结果。宗兴对着黑暗之中大叫道:“贺仲谋,你给我滚出来!”
“再不出来,在下一把火烧了你这听雨轩!”
宗兴见没人理会,他大怒,冲入厅中抡起一张玉案,开始拆屋。首先砸毁了所有的家俱,再猛砸排窗的板壁装饰等物。
没有人出面,似乎所有的人都失踪了。
拉下所有的门帘,丢在七零八落的木制家具上,取了一盏油灯,先将油灯中的油倒在破帘上,然后将百了头陀的死尸一脚踢飞进厅中。
“贺仲谋!你出不出来?”
见仍没有人回答,他一发狠,将心一横,取下一盏灯笼打破往沾满油的破帘上一扔,顿时,大火熊熊而起。
一直等到大火冲天,宗兴见仍没有人出来救火。这才极不甘心地飞身隐入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