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森林里丢失了一枚戒指,怎麽找也找不着,如果你捡到了,可以还给我吗?」
琼恩想了一会,「甚麽样的戒指?」他问。
「就和先生你手里的那枚戒指一模一样。」
琼恩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掌心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戒指,金色,戒面上浮雕着两只前爪相握的狮子,正是几天前他在普朗克船长手上看到过,後来莫名其妙消失的那枚。「它是你的?」琼恩问。
「是的,它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礼物,我在很久以前不小心遗失了,」似乎怕琼恩不相信,她又补充了一句,「在戒指的内侧有一颗金星,那是父亲给我的徽记。」
琼恩将戒指举到眼前,他的确在内圈看到了一个星星的图案,而且是八芒星,这非常罕见。按照这位少女的说法,这颗八芒星是其「徽记」,琼恩知道这是甚麽意思。在恩瑟文化中,孩子满七周岁时,可以由父亲给予其一个「徽记」,其作用大概类似於护身符。但琼恩记得资料上提到过,恩瑟人的「徽记」通常都是一些动植物,偶尔会用山丶河丶火焰丶岩石这些自然之物,但天上的星星肯定是禁忌。
「星辰」就是「明」,「明」就是「星辰」。
「你认识翡翠女巫吗?」琼恩突然问。
少女面露诧异之色,「翡翠女巫?不认识。」
琼恩原本怀疑她是不是就是那位翡翠女巫,但却被否认了,看其情也不似撒谎。他沉吟片刻:「可否冒昧请教芳名?」
少女嫣然微笑,走近了两步,琼恩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居然是淡紫色的,彷佛毫无杂质的水晶。「艾丝塔蒂,」少女说,「这是我的名字。」
琼恩努力思索了一会,确认自己从未见过也未听过,这让他有些隐隐失望。「这戒指是我偶然得来,物归原主也是应当,」他说,「但我有位朋友,他曾经不慎接触过这枚戒指,结果受到了一种怪的诅咒,不知道艾丝塔蒂小姐有无办法。」
「物非凡人所能承受,那是诅咒,同时也是保护,若非如此,他的躯体早已湮灭成灰,灵魂永坠深渊。」
「那戒指现在在我手里,我为甚麽又没有感觉到这种『保护』?」
「因为你不需要保护,蝴蝶在你的脸颊上留下了印记,」少女轻声说,「将戒指归还於我,你的朋友就会一切恢复如初。」
琼恩犹豫了一会,将戒指递了过去。「谢谢。」少女开心地笑着,正要伸手去接,忽然一个声音在琼恩的耳边响起。
「别给她。」
听到这个声音,琼恩不假思索地手一翻,将戒指收回。少女愣了一下,「出尔反尔可非君子所为,先生?」
琼恩无暇回答,他转头四顾,寻找声音的来源。「扎瑞尔?」他呼唤。
「用假名字也不是淑女的作风吧,」火发蓝裙的魔姬在琼恩身旁出现,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很久不见了,小妹妹,你还是一样喜欢骗男人啊。」
「我可没有用假名,扎瑞尔,」少女板着脸,「艾丝塔蒂的确是我的名字。」
「哦,对,我忘了你不止一个名字,这是我的失误,」扎瑞尔说,「但无论你是艾丝塔蒂也罢,或者其他甚麽人也好,这枚戒指可不能这样轻易就送给你。」
「是归还,不是送,」少女说,「它本来就是我的。」
「它曾经是你的,」扎瑞尔纠正,「你用它交换了一些东西,现在想要拿回来,那麽理所当然应该付出报酬。」
少女皱着眉,不悦地瞪着魔姬,「你想要甚麽报酬?」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扎瑞尔笑着说,「戒指现在是在他手上。不过我会建议他等等再说,不要急於做决定。」
少女不高兴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去,消失在树荫之中。随着她的离去,那些正在歌唱的女子也同时不见了。
琼恩看着扎瑞尔,魔姬也正看着他,「明明也没过几天,却好像已经和你分开很久,这是怎麽回事呢?」她彷佛在抱怨,眼眸中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近况如何?」
「还好,」琼恩说,「你呢,怎麽也不和我联系,我一直在担心你。」
「最近比较忙嘛,你知道的,我休假太久,刚刚回去工作,千头万绪一起涌过来,难免有些顾此失彼,不是故意不理你啦。」
「我知道,」琼恩凝视着她,「有没有甚麽我能帮得上忙的?」
「不用不用,」魔姬摆摆手,「都是些小麻烦,我自己就能搞定。」
「拜尔不能算小麻烦吧?」
「哦,你说他啊,我和他前不久已经讲和了,」扎瑞尔说,「我工作调动,到玛尔博吉做领主,阿弗纳斯就交给他打理了。没有意外的话,他很快就会获得位面法则的认可,晋升为大魔鬼了。」
「你跑去第六狱做领主了?」琼恩吃了一惊,「那原本的领主呢?」
「辞职了啊,觉得工作太累薪水太低,手下全是一群只会拖後腿的笨蛋,老板又总是喜欢不懂装懂指手画脚,一怒之下递交了辞职报告,出门旅游散心去了。她一走,第六狱里没有够分量的家伙能继位,於是老板就把我调过去了,暂时先代理一段时间。」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大魔鬼不能随便辞职的吧?」
「像我们这种普通员工当然不行,但人家是大老板的女儿,自然无所谓啦。」
「……」
琼恩想了起来,欧凯曾经跟他说过,第六狱玛尔博吉的前任领主「老鬼婆」在十六年前被干掉了,取而代之的是邪蛇的女儿,「地狱公主」格莱希雅。「但格莱希雅不是失踪了吗?」
「听说是出去玩得太开心,忘了和家里联系,前几天刚刚回去领了遣散费。」
所以就这麽巧,你刚刚回到地狱,她就打了辞职报告,空出位置留给你。「你和她是好朋友吧,」琼恩说,「我听你提到过。」
「嗯,用人类的话说,就是闺蜜吧,」扎瑞尔说,「友情提醒:她是打算来凡间旅游,说不定你会遇到她哦。」
「这个和我没关系吧,我和她又不认识。」
「事实上你们是认识的。」
我甚麽时候认识她,她老爸倒是见过——等等,你说的是「以前」的那个我?
琼恩忽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我和她之间没有甚麽故事吧?」
「没有,一面之交而已,虽然她对你印象挺深刻的。」
靠,莫非是我又做了甚麽过分的事情,给这位地狱公主留下了恶劣印象——话说我为甚麽要说又呢?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自己干了甚麽,反正准没好事。」
魔姬笑得很开心,「也不是啦,其实你在陌生的女孩子面前还是挺注意形象的,否则怎麽会有那麽多女人喜欢呢。」
「是吗?」琼恩高兴起来,「我就说我也没那麽差劲。」
「当然啦,要不然我怎麽会对你一见钟情。」
「真的?」琼恩更加高兴起来,「那我们第一次见面是甚麽情况,我是不是彬彬有礼,很有风度?」
「嗯,当时你把我从地狱里召唤出来,我还莫名其妙,不知道怎麽回事,然後我们就打了一架。」
「……你不是说对我一见钟情麽,这先打一架是怎麽回事啊?」
「是啊,我总不可能对一个比自己弱的家伙一见钟情嘛。」
「然後呢?」
「然後我打输了,就被你强上了。接着你又要我做你女友,说你正在和未婚妻闹别扭,要带我去她面前炫耀一下。」
琼恩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没把自己噎死,「然後你就答应了?」
「嗯,我觉得你这个人真有趣,就答应了。」
「……别说了,我想静静。」
琼恩也不知道扎瑞尔说的究竟是事实,还是在开个玩笑,虽然整件事情听起来这麽难以理喻,但考虑到双方都不是正常人,还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麽乱七八糟的初识,居然最终会变成现在这样亲密无间的恋人,这也真是够匪夷所思的。
算了,结果好就一切都好,以前的事情反正也完全不记得,不用在意了。
「对了,刚才那位艾丝塔蒂是谁啊?」琼恩随口问,「你为甚麽不让我把戒指还给她呢?」
「迟早要还给她,但不用着急,」扎瑞尔说,「她可不是等闲之辈,晚一点苏醒,於你有益无害。」
琼恩微微一惊,「你的意思是:她是我的敌人?」
「敌人倒也未必,但既然你想把她搞上床,她又不太可能乖乖听话,当然还是把筹码留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我压根没说想把她搞上床之类的话吧,」琼恩抗议,「不要污蔑我。」
「我也没说你说过啊,我是说你想——难道你不想?」
「我——」
「如果你想,说明我没猜错,我们心有灵犀;如果你明明心里想,却非要说不想,说明你太不诚实了,你知道,魔鬼不喜欢不诚实的人;如果你真的不想,说明我猜错了,我们缺乏默契。三选一,你选哪一种?」
「……好吧,我想。」
琼恩一向自觉口才还不错,逻辑很清楚,然而每次跟扎瑞尔辩论,三下两下就会被绕进去,索性还是放弃吧,有这个时间不如做点正事。「我现在是在梦里,对吧?」琼恩问。
【和谐】
「漂亮吗?」她问。
「漂亮,漂亮极了。」
「不仅仅是漂亮,而且很好吃哟,」魔姬呢喃着,「想不想把我吃掉?」
「当然想。」
【和谐】
他们做了一次又一次,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再也没有力气动弹。琼恩从魔姬身上翻下来,和她并排躺在草地上,看着树叶间隙的蔚蓝色天空。「你怎麽好像忍了很久似的,」魔姬说,「差点以为要被你弄死了。」
「本来就是忍了很久嘛,从阴影谷分开,我们都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
「不会吧,虽然其他女人你不能搞,但塔拉夏不是依然可以吃麽。难道你都一直没碰她?」
「碰过,但和她做与和你做,又不是一回事,」琼恩说,「就像我喜欢吃橘子,很久没吃了,现在有机会当然要一次吃个够;至於我昨天有没有吃过苹果,与对橘子的渴望没有关系。」
「我才不要做橘子呢,」魔姬娇嗔,「皮肤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看。你是在说我是个老女人,不如你的那些小情人青春活力吗。」
「好好,不做橘子,那……」琼恩想了想,「那葡萄怎麽样?皮肤光滑,晶莹剔透,比苹果还漂亮。」
魔姬忍不住笑起来,「算了,橘子就橘子吧,虽然不好看,但很好吃对不对。」
「才不是,你又好看又好吃,」琼恩说,「世上哪里还有比你更漂亮的女人啊。」
「真心的?」
「真心的。」
「可是我听说,男人在上床之前夸奖女人的话都不可信,因为那是为了骗女人上床。」
「现在我是上床之後说的,所以应该可信吧。」
「不是为了能够下次继续骗我上床吗?」
「……」
琼恩无言以对,魔姬甜甜地笑起来,「好了,不开玩笑了,时间差不多,我也该走了。」
她站起来,火焰萦绕身周,化作蓝色长裙,正待离开,琼恩却一把拉住她,不肯放手,「下次甚麽时候见?」他问。
扎瑞尔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一离开就是一个多月,半点音讯都没有,」琼恩埋怨,「我知道你刚刚换了新的工作,肯定是比较忙一些,但我真的很想你,想能够经常见到你。至少告诉我时间,让我心里有个期盼。」
魔姬轻轻叹了口气,「琼恩。」
「嗯?」
「可能有一段时间,我没办法来见你了,」扎瑞尔轻声说,「大魔鬼不能轻易干涉凡间,这是昔日诸与地狱达成的协议。若是在中土,我还能想办法绕过,但这里是东域,规则要严格得多。」
「你现在不就来了?」
「这次是特例,每七年才有这麽一次机会。」
「甚麽?」琼恩大惊,「难道说,只要我人在东域,就要再等七年才能见你一次?」
开甚麽玩笑,七年一次?就连牛郎织女都是一年一次好不好。
「我在想办法,」魔姬安慰他,「规则总有漏洞,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琼恩不知道该说甚麽,魔姬温柔地抱住他,「没事的,」她柔声说,「几千年我都能等,七年也不算甚麽。何况只要你回到中土,我就能想办法来见你。」
「你怎麽不早点跟我说?如果早知道,我就……」琼恩犹豫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早知这点,会不会还坚持要来东域。
「东域是必须要来的,这对你很重要,姐姐还在紫宸沙漠等你呢。」
琼恩点点头,「那我尽快办完事,尽快回中土。」
「嗯,」魔姬点点头,「没甚麽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琼恩下意识地叫住,这一分别,当真就不知道甚麽时候才能再见,「那个,我还有事想跟你说……」他一时想不出甚麽话,忽然情急生智,「对了,就是这次我来东域,有些打算,我说给你听听,你帮我参谋一下好不好?」
扎瑞尔在他身旁坐下来。
琼恩於是把之前和梅菲斯商议的那些计划丶打算,原原本本地对扎瑞尔说了一遍。他固然是想多留魔姬一会,但另一方面,也的确是想听听她的建议。然而魔姬只是默默地听着,完全不置可否,也不说甚麽话。琼恩也不敢停下来问她,生怕一停下来,她就会离开。终於,琼恩说到再无可说,绞尽脑汁也编不出新的话来,魔姬笑了笑,握着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我知道了,」她说,「我觉得你的计划很好,想得都很清楚。」
「嗯。」
琼恩当然不会真以为自己的那些打算完美无瑕,连扎瑞尔都挑不出破绽,猜想大概又是由於甚麽规则丶协议的限制,让她不方便过多发表意见。魔姬默默地想了片刻,「对了,琼恩,」她忽然问,「我给你的那个玩具,你好像都没碰过?」
「甚麽玩具?哦,她啊。」琼恩想了起来,阴影谷之战结束,扎瑞尔返回地狱之前,曾经说过给他留了一个玩具,就是那位盲女莎琳娜,藏在《命运长夜》中,无聊的时候可以用来消遣。然而琼恩这段时间每天都在忙,哪有这种空闲,早就抛之脑後,命运长夜也给了珊嘉,倘若扎瑞尔不说,他都把这事给忘了。
问题是,就算有空也没用啊,他现在身上的诅咒还没有解除呢。
「就是因为那个诅咒,所以我才把她留给你啊,」扎瑞尔说,「我能创造梦境,可以临时绕开诅咒,让你和她做爱。我在她身上设定了很多程序,从你身上搜集信息,从中分析出有用的东西。你和她多做几次,说不定我就能找到办法解开诅咒了。」
「是吗?」琼恩很激动,那甚麽见鬼的专情诅咒可是他的一大烦恼,如果能够顺利解除,那可是太好了,「真的做几次就能解咒?」
「三次五次不行,就做个十次八次,十次八次不行,就做个一百两百次,一百两百次不行,就做一千两千次,」扎瑞尔说,「总能找到办法吧。」
「……你这话说得也太让人缺乏信心了。」
「试试看呗,反正你又不吃亏,人家也算是个小美人呢。」
甚麽叫也算是个小美人,莎琳娜可是星之花的冠军,单以姿容而论,其实也不比扎瑞尔差多少了。
「我知道你中了诅咒,既然会把她留给你,就意味着她是可以吃的,这一点你没道理会想不到啊?」扎瑞尔看着琼恩,「但你连试都没试过一次吧,这是为甚麽呢?」
「嗯,这个麽……」琼恩想了想,「大概就是总觉得有点别扭吧。」
他不专情,看到漂亮女孩子就心动,见一个喜欢一个,身边这些哪个都不想放弃,还想有更多。但另一方面,他始终还是没有形成那种把女性当「物品」对待的观念,只要条件允许,琼恩还是希望能够和女性有相对平等的交流,而不是纯粹用以发泄欲望的道具,那会让他觉得索然无味。说是虚伪也罢,说是矫情也好,总而言之,他还是希望走「正常」的程序,和女性相识,搭讪,一段时间的相处,一定程度上的互相了解,彼此欣赏,最後水到渠成地滚床单。也就是说,自己追到手的,他相处起来会比较自在,像莎琳娜这样凭空直接塞过来的,总是让他感觉别扭,所以下意识地避而不见。
「你还是把她当做『可以交往的女孩子』,所以会觉得别扭。我送给你的时候就说了,只是一个玩具,你把她当玩具看不就可以了吗。」
「但我不是很喜欢玩玩具嘛。」
他又不是缺女人,即便中了诅咒,至少还有维若拉,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玩具」对他的吸引力就不大了,即便这个玩具是位绝色美人也一样。
扎瑞尔不说话,抿着唇,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琼恩不明所以,自己只是没有玩她送的「玩具」而已,这又不算甚麽大事吧,何必不高兴?难道说扎瑞尔是对自己的作品很有自信,琼恩却连试都没试,没有尊重她的劳动成果?
「怎麽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别生气,明天我就去试用一下,然後写一份体验报告给你,嗯,保证不少於五千字。」
扎瑞尔「噗」地笑出来,「谁要你写甚麽体验报告,」她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你。」
「嗯?」
「你是不是快要触摸到第八层魔网了?」
「还差一点,」说到这个,琼恩也有些得意,「不过已经影影绰绰有点感觉,应该快了。」
「上次分开,也就一个多月吧,你的进步很明显,看来这段时间很努力,」魔姬说,「你认识到『力量』的重要性,我很开心,但你在『心态』上,仍然没有进步,这是个很大的隐患。」
「这个,」琼恩颇有些不以为然,「我现在的心态有甚麽不妥吗?」
「不妥,就从莎琳娜这件事,便可以窥见一斑,」魔姬说,「你潜意识里,还是在意别人的看法,在意别人的评价,哪怕她只是一个任你予取予求的玩具,你都不想让她觉得你很恶劣。你希望别人喜欢你,对你有正面肯定,你顾忌别人的感受,在意别人的需求——这些都很不妥。」
「……」
对扎瑞尔的评价,琼恩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但心里是颇不服气的。扎瑞尔是大魔鬼,虽然对他好得没话说,但本质上绝非良善之辈,她的想法如此,琼恩能够理解,但很难认同。琼恩自己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好人,至少和地狱魔鬼还是有区别的。
他心里想甚麽,扎瑞尔自然清楚,她叹了口气,「我是怕你重蹈覆辙。力量并不是关键,琼恩,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能够真正威胁到你的人,这世界上寥寥无几。心态才是问题所在,你之前就是毁在这上面。」
「不对吧,」琼恩忍不住质疑,扎瑞尔所说的「覆辙」,显然是指他上辈子,作为械师的那一世,「虽然我自己记不起来,但就听你描述,我以前正是一个狂妄自大丶目空一切的家伙,从来不顾忌别人感受,从来不考虑别人心情,我行我素,横行无忌——完全具备你说的那些『正确』心态——然後我就被干掉了。」
扎瑞尔摇摇头,「我问你:你爱我吗?」
「当然爱。」
「艾弥薇呢?」
「也很爱。」
「如果某一天,必须在我和艾弥薇之间选择其一,放弃其一,你会选择谁,放弃谁?」
琼恩苦笑,「你怎麽也问这种问题,我以为……」
「我不是那个意思,」扎瑞尔说,「我只是说,你应该毫不犹豫地回答,选择艾弥薇,放弃我。因为虽然你两个都爱,但相比起我,艾弥薇还是更重要一点。」
「……这是甚麽意思呢?」
「爱有等差,有高下,有多少,想平等地爱每个人,结果就等於每个人都不爱,」扎瑞尔说,「你必须清楚地知道,哪些人是不重要,可以放弃的,哪些人是相对重要的,以及哪些人是极其重要的。该选择的时候,就要选择,该放弃的时候,就要放弃。对於现在的你而言,艾弥薇比我重要,所以如果我和她发生冲突——当然我会尽量避免——你就应该立刻做出决定,选择她,放弃我。如果你犹豫不决,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这个我做不到,」琼恩说,「你说我心里觉得艾弥薇比你更重要一点,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艾弥薇当然对我很重要,但你也很重要,我没办法做这样的比较。」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你身边的女孩子又多,而且还会增加。你若不能调整心态,继续抱着那种不切实际的妄想,最终会把她们都惹恼的。」
琼恩觉得事情并不像扎瑞尔说得这麽严重,而且现在身边就有五个女孩子,不也都相处得不错麽,看起来挺和谐的。但他也不想和扎瑞尔继续争辩,「就算这是个问题,但这也只是我的个人感情生活,与我的未来无关吧。」
「她们就是你的未来啊。」
「……」
「我无法预见未来,但我能看见命运的痕迹,」扎瑞尔说,「你所遭遇丶所爱慕的那些女孩子,她们的命运已经和你交织在一起,彼此缠绕,无法分离。你是她们的未来,同样,她们就是你的未来。我能看到你们的命运之线,它很漂亮,很美丽,但……我同时看到了很多阴影。」
「阴影?」
「那是不祥的预兆,但尚未成为现实,」扎瑞尔说,「我看不清楚,只能隐约感觉一个关键点,就在於渡过那条河。」
「哪条河?」琼恩问,「蜿蜒河?」
「嗯。」
琼恩此行的第一个目标是迷失森林,在恩瑟境内,渡过蜿蜒河便到了。
「你是说我一旦进入恩瑟境内,就会有危险?」
「不是危险,不仅仅是『危险』那麽简单,而是……」扎瑞尔似乎也不知道应该怎麽形容,「我很难描述,我看到的是,你的命运之线上,爬满了阴影,它们就像冬眠的蛇,现在对你没有甚麽威胁,但在你渡过那条河之後,它们就会纷纷苏醒过来,啃啮你,将毒液注入你的血管,给你带来一些非常不好的事情。」
「甚麽不好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能感觉到的是:你若是留在彻森塔,将会一切平安,这里没有能够威胁你的人,也没有能够威胁你的事情——或许你会遇到一只虫子,但那只是一个小玩偶,对你造不成甚麽伤害。这里就像是一个浅浅的海滩,风平浪静,偶有波澜,不足为惧,若是继续往前走,海面下暗流涌动,不知道甚麽时候就会掀起惊涛骇浪,」她犹豫了下,「我看不清楚会发生甚麽,但可以肯定你绝对不会希望它们发生。」
「那麽你是建议我不要去恩瑟?」
魔姬摇摇头,「命运就是命运,会发生的终将发生,该面对的终要面对,我只是希望你能有所准备。」
琼恩还想问甚麽,魔姬举起一根手指贴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再说话。「时间到了,我真的必须走了,」她悄声说,「别担心,有我在,一切终将结束,一切都会变好的。」
黑暗和晕眩的感觉同时降临,然後琼恩醒了过来。
他仍然在山洞中,女孩子们在身边沉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方才的一切彷佛只是一场梦,然而琼恩知道并非如此简单,他抬起右手,发现一枚金色戒指正静静地戴在无名指上,在黑暗中发出冷冷的幽光。